蟹黃九月下江南,江南美,魚肥肉嫩,酒香滿樓。
對幾個蠻荒來的少年們來說,江南在他們心中很是神聖。
那是心中的天堂。
尤其是阿鹿。
阿鹿到了申學宮後才明白,他父親活着的時候,說的草原那邊有山,山的那邊有城,城的那邊有海。
那片海,其實是申河。
因爲父親的經歷,沒有可能走再遠。
看到濤濤的申河,就是他此生最遠的距離。
此刻,阿鹿,小五,阿尋,站在決堤的申河面前。
波濤洶涌。
水又黃又渾。
中間還夾雜着一些浮木,屍首,急急的從面前流過。
心中的天堂,已經如同地獄一般了。
比那年蠻荒大戰還可怕。
蠻荒大戰很慘烈,可是蠻荒本來地廣人稀,死了很多人,可是跟江南比起來,十分之一都不到。
江南無戰事,卻被一場雨,奪去這麼多人的生命。
一路難民,一路惡匪,一路屍首。
阿尋都不忍心看,吐了好幾回。
小五也很想幫忙。
但是雖然此行,阿尋是有官身的,實際上做主的還是大哥阿鹿。
一路上,阿鹿都不待停留,哪怕見到難民隊伍,也沒有要慷慨解囊的意思。
而是急忙忙的走了。
阿尋很是不解。
“能活着走到這裏,易子而食而已,這些人不是人了,我們快走,你治好水,纔是對百姓大幫助,現在一飯一水,沒有用,反而讓我們前進不得。”阿鹿冷酷嚴厲的道。
儘管這樣,阿尋在夜間的時候,他偷偷在路上留下一點食物,鹿哥知道,卻也沒有再責怪他。
這樣,一路更艱難。
因爲路上,還遇上搶劫。
小五和阿鹿身手都不錯,沒有大礙。
阿尋也是從一個書呆,成熟了許多。
以後再也沒有往路上落下喫食。
因爲那些人,就是根據他落下的喫食,找來的。
那些人吃了他給的東西,活下來了,要殺他。
一場大雨,把富貴繁華愛講究的江南人,變成了這樣。
“終於到了。”站在官署面前,阿尋長長的呼一口氣。
小五身上襤褸,揹着鐵球,站的筆直。
阿鹿身上好一些,阿鹿打架不近身,若是近身,必然是你死我活。
阿尋最乾淨,因爲他知道他幫不上忙,所以能做的就是儘量不添亂,不成爲別人的軟肋。
官署的官員,也纔剛剛收到消息。
除了皇上的聖旨,還有皇后的懿旨。
說朝廷居然舉薦一個申學宮學子來當治水欽差。
可是轉眼,人就站在門口了。
這也太快了吧。
申學宮那羣好談風月的學子,怎麼可能這麼快,出行準備儀仗都要準備幾天,可是眼下,人居然已經到了。
官署裏幾個官員,面面相覷。
大雨是天災,但是真正造成這樣災難的,也有大半是人禍。
這些年江南這樣富裕,那花在治理申河上的錢,每年都有一大筆,但是申河河道邊的野草都沒有人清理。
沒有人會想到申河會絕提。
他們申國有天命之人,一直風調雨順。
所有人從上到下,或多或少的心安理得的拿着這些錢。
“來的人,可是真的,不會是
假冒欽差吧。”一個肥胖的官員撫摸着肚子疑惑道,他午間有點喫太飽,肚子有點難克化。
“是真的話,來的有點早呀。”角落裏一個瘦乾乾的師爺,寬大的朝服像是隨時會掉下來一樣,手順着下巴的尖鬍子。
“既然來了,就好好的養着,聽說是蠻荒來的鄉下小子,就算是被申學宮薰陶幾年,也擺脫不了身上的草氣,江南就算是水患,也比蠻荒繁華百倍,讓他們好好見識一下。”推茶葉沫子的官員,推半天,沒有推掉,乾脆把茶給倒了。
胖官員撫摸着肚子還是不舒服,乾脆站起來了,問道:“要不要出去迎畢竟是欽差。”
“迎是要迎的,少年人好面子啊。”角落裏的瘦尖鬍子師爺也站起來了。
幾人整理好了官服。
慢吞吞的準備去迎。
身後帶了滿滿一隊衙役。
浩浩蕩蕩。
官署門打開,浩浩蕩蕩的人羣,看到了面前,只有兩個少年。
爲首的官員,有點奇怪,不是說三個嗎
那個衣衫襤褸,身上揹着大鐵球的少年,站在那,如同座鐘一樣,一看就不好惹。
不過這些官員最不怕這樣的武人,申國重文輕武,武人很沒有地位,這些文官,隨便用個小計謀,就能讓武人水深火熱。
倒是鐵球少年身邊那笑容溫潤,耳垂肥厚,像是彌勒一樣的少年,讓這些官員覺得不好搞。
討厭人笑嘻嘻的。
什麼時候被陰一刀都不知道。
“江南知府盧實務見過欽差大人。”
“江南提學宋文華見過欽差大人。”
挺着大肚子的官員,是知府,是盧家旁支,比較遠了,看臉就知道,沒有盧家人的秀氣。
本來他應該負最大責任的,可是現在看來,他並不擔憂,嘴角的鬍子還有點油,顯然喫的蘸醬,都沒有擦淨。
甚至說話,還有點酒氣。
在京城裏,官員白日都不許飲酒。
想必江南也是這樣規定的。
不過江南美,江南遠。
有些規定,不必那麼較真。
一羣人很是莊嚴的叩拜了,因爲欽差第一次見面,是帶着聖意的,如同面聖。
他們叩拜的不是欽差,是聖上。
盧大人見到少年被人叩拜的時候,並不驚慌。
幾人上前,由王師爺介紹了一遍,那少年也聽的很認真,不知道記住了沒有。
甚至還讓師爺把底下的差役都介紹了一遍。
少年一邊聽一邊點頭。
很有官員做派。
盧知府面上陪着笑,心中也是冷笑連連。
聽到師爺介紹了一圈,連衙門了的粗使都介紹了。
那少年忽然開口,對着盧知府道:“此次前來,時間緊,任務重,我就不和盧大人客氣了,我需要一些幫手。”
盧知府很順從的點頭:“這是自然,原本我們收到皇上旨意,就要派人去迎接欽差大人,卻不想大人卻自己來了。”
少年沒有客氣,直接指了差役裏的八人,又指了一個粗使,居然是挨個叫出名字。
最後又問盧知府要了書房,說是要看書。
盧知府都爽快的答應了。
等到兩個少年消失在衆人的眼中,盧知府眉頭緊皺。
“莫非真是天才真是來治水的”
樂師爺搖了搖頭道:“賣弄而已,我也能記住人名,一來就去書房看書,書房能治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