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說是玉佩的東西,實際上一點顏色都沒有。
大概就是用石頭打磨出來的,外頭抹了一層油蠟,所以看起來亮亮的。
乾瘦的男子自然不會承認那是油蠟。
甚至還摸着油蠟,誇張的道:“你摸摸,這溫潤的感覺,這是我從申國千辛萬苦進過來的軟玉,申國那些讀書人都戴的,我看你就像是讀書人,這塊軟玉真的很配你。”
一會的功夫不到,這塊抹了油蠟的石頭,已經從普通玉石變成了頂級軟玉,還是有來源的軟玉。
而且只賣八十文。
這個價格,低的讓人驚訝。
中年男子或許是第一次遇上這樣的推銷,很是呆愣,硬是被拉住說了半天。
但是他有點尷尬。
他其實最早,就想要掏錢買了,八十文真的是便宜到無法言喻了。
可是他掏啊掏啊發現了一件事。
他從來不會帶錢的。
好在,就在尷尬到極點的時候,另一個男子出現了。
那個男子更有風度,看着就像是一個睿智的學者。
因爲他有一把漂亮的鬍子,修剪的整齊均勻。
可是他此刻,手上拿着一把糖葫蘆,就有點怪異。
他也看到了被一個乾瘦男子糾纏的人,也是一陣呆滯。
“曦兄,不是讓你在橋頭等我嗎你怎麼跑這裏來了。”
“他讓我買他的石頭,我沒錢。”中年男子有點尷尬的道。
“不是石頭,是軟玉,申國文人最喜歡戴的軟玉,只要八十文,八十文買不了喫虧,買不了後悔,不買一定後悔。”乾瘦男子看到有人過來,又大聲吆喝起來。
國師麻利的付了錢。
一手拿着糖葫蘆,一手拖着中年書生的袖子,狼狽的跑了。
因爲他付錢付的太爽快了,那個乾瘦男子覺得還能再推銷出去一塊軟玉,伸手又扯着他的衣襬。
還好,國師的衣襬很滑,很容易就掙脫了。
國師拉着中年書生奔跑。
邊境小鎮。
小街很繁華。
燈光閃爍。
兩人跑着跑着,跑到了一座橋下。
橋下沒有什麼人,很安靜。
因爲跑的有些遠,所以周圍也沒有什麼小樓。
自然沒有人站在小樓上,把他們當做風景看。
一口氣跑到了這裏。
國師喘着大氣,黑夜中,傳來“呼呼呼”的聲響,還有橋下的水聲“嘩嘩譁”。
這樣兩種聲音交織在一起,有些怪異,也有點溫柔。
國師感覺自己的一隻手有點粘,才發現糖葫蘆的糖融化了一些,落到了他手上。
而另外一隻手有點酸。
因爲他一直緊緊的抓着一個人的衣襬,抓的太緊,於是手痠。
他鬆開了抓住衣襬的手,從袖袋裏掏出一個手帕。
他把手帕拿出來,擦乾淨糖葫蘆的木棍,使得握手的時候不再黏糊糊的,然後把那糖葫蘆遞給了對方。
中年男子接過了糖葫蘆,很是認真的咬一口。
她的口有點大,不是那種櫻桃小嘴。
就是大大的一口,把一顆糖果咬了下來,認真的咀嚼着。
直到喫完了,還伸出舌頭輕輕的舔了舔脣邊的酸甜。
“你怎麼會帶錢你逃跑的很快”她要喫第二個糖葫蘆的時候,想起來這事,問了一句。
“我曾經逃亡過,知道買喫食要錢,知道怎麼跑容易藏匿自己。”國師乾巴巴的道。
說完又有點驕傲。
他大概是歷代經歷最豐富的國師了。
他不僅出過宮,還看過世界各種風景。
中年男子點了點頭,沒有問緣故,他認真的喫糖葫蘆。
他很能喫,一個人就吃了三根糖葫蘆。
很認真的全部喫完了。
國師一直坐在身邊,認真的看着,他想着,這麼愛喫的人,被囚禁在羲和宮那麼多年,是怎麼活過來的
“走吧。”喫完了糖葫蘆,他站起來,從黑暗的橋下,走了出來,兩人一起慢慢的又融入了人羣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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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師走在他背後。
很想問一句:“你好了嗎”
人羣中的他回頭,大聲的喊道:“那邊,那邊有烤餅,去看看,快。”
國師走上前,衣襬被抓住了,他無奈的搖頭,他知道,那是因爲她沒有帶錢,他帶了錢。
神佑和哥哥們還有胖噠也在街上。
神佑沒有想到,她孃親居然會跟着國師去逛街了。
想到莊嚴肅穆的長鬍子先生老郭和長髮飛揚中年書生打扮的孃親,神佑真的不知道兩個大男人的模樣,出去逛街是什麼樣的感覺
那一定是極其怪異的。
萬分的怪異。
一路上,她也知道了孃親和國師是有舊的。
不至於有私情,但是一定認識。
而且國師一輩子不能婚娶,這是歷代的規矩,從來沒有打破過。
“集市上,有一個烤餅鋪子,烤的餅很好喫,你們一定要嘗一嘗。”胖噠熱鬧的道。
神佑在集市上溜達,是想看看能不能碰到她孃親。
可是溜達這麼久還沒有遇上。
最終還是跟着胖噠去那個烤餅鋪子了。
她也餓了。
她果然是她孃親親生的,賊能喫。
一行人在洶涌的人羣中擠着,終於擠到了那個烤餅鋪子。
然後看到了一羣人。
不是神佑的孃親和國師。
而是幾個形容囂張的漢子圍住了烤餅鋪。
烤餅鋪子的老闆,沒有在烤餅,他舉着夾烤餅的鐵鉗,揮舞着。
面色漲紅,十分緊張,聲音尖銳的喊道:“我已經交了保護費了,你們說我生意好,讓我多交了二成,你們還想怎麼樣你們逼人太甚,今天我要跟你們拼了。”
形容囂張的漢子們,穿着統一的黑色皁服。
模樣有點像官差,但是每人頭上都幫着一條黑帶子,又不像。
神佑不是熙國人不懂,於是就捅了捅小胖,問:“這些是什麼人”
胖噠也沒有想到會看到這樣的場景,他有些羞愧,他一向自謂熙國治安很好,人又機靈,雖然太愛錢,有點喜歡騙人,可是也不算太壞。
“這些人是這裏的惡霸。”回答的是阿尋。
阿尋是真的博覽羣書,這種事,他在書上就看過,當然沒有真的見過,第一次真實見到,還很神奇。
“就這樣勒索要錢,別人不管嗎”神佑很驚奇,這個場景在申國是不會有的。
申國也有壞人,但是沒有壞的這麼光明正大的。
阿鹿也解釋道:“熙國的惡霸也是官府承認的,他們在官府也有戶籍,也要朝官府繳納稅銀。”
那舉着鐵鉗的烤餅鋪老闆,見周圍都沒有人過來管,終究扯着抖抖的嗓音喊道:“求你們放過我,我閨女要出嫁了,對方要求五金做陪嫁,再給你們交一成保護費,我閨女都嫁不出去了,求你們行行好。”
這會胖噠看不下去了,他衝動的跑上前,怒道:“你們欺人太甚了。”
阿鹿搖了搖頭,覺得小胖實在太沖動了,可是想想,小胖是熙國人,看到父老受欺負,想出頭,也能理解。
“你是他什麼人,你想出頭還是你是老吳的毛腳女婿,你若是他的女婿,你少要一點陪嫁,吳老漢就有錢繳納保護費了,你也不用在這裏現眼。”爲首的皁衣漢子笑道。
胖噠都出去了,神佑他們自然不能不出去。
神佑走出來,阿尋走出來,阿鹿走出來,這些皁衣漢子都笑嘻嘻的。
甚至還污言穢語的道:“喲,這幾個不會都是毛腳女婿,老漢你一女幾嫁啊,不如讓你閨女陪我們幾晚,我們就免了你保護費,你也不要辛苦出陪嫁。”
小五揹着鐵球走出來,他走在最後,因爲他要把手上提着的各種小玩意放好,然後才走過來,然後他一手就把這個說話的人拎了起來。
原本以爲有一場打架勢在必行了,連神佑都做好了準備。
可是沒有想到,這漢子身後的幾個皁衣男子卻迅速的後退,而與此同時,看熱鬧的人羣居然也迅速的後退。
連那個舉着鐵鉗的吳老漢也面色蒼白的放下了鐵鉗。
他一臉驚慌的道:“你們快走吧,外鄉人。”
神佑一臉納悶:“爲何”
“他們去報官了,一會官差就來了,再不走就來不及了。”老漢一邊說,一邊用鐵鉗,翻了一下餅。
餅快熟了,熱氣騰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