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家就在跟前,那種迫切的心情,更無法言喻。
連老國師都有一點怪異的感動。
他沒有想到,這裏,似乎也像是他的家一樣了。
他迫切的想回到他的木屋裏。
在那桌子面前,喝口水。
睡在那硬木板牀上,大概會睡的很踏實吧。
走到白骨山底,周圍已經是熱鬧的集市,人來人往。
但是靠近山門,還是很安靜肅穆。
當年陳大人,還是個小縣令寫的招牌,白骨村。
三個字,經過風霜雨雪日照,很是有古樸豪邁的氣質。
莫名讓人覺得親切起來。
現在草原上誰再說白骨村本來是個盜匪窩的事情,都會被責罵,說他亂講,亂傳謠言。
怎麼可能。
哪裏有那樣好的土匪窩,要是有,我也願意上去當土匪了。
聽說山上,狗都有饃喫哩。
當然,現在的蠻荒,人也有饃吃了。
狗也不至於捱餓,就是這麼一說,還是讓人很感嘆的。
藍後在隊伍裏,坐的馬車,順着骨道上行。
蠻荒一切都發展的迅速,大變樣了。
只是這骨道還是細長危險,馬車走在懸崖邊一般,搖搖晃晃。
走近了才發現,山上一層一層的籠罩在雲霧裏。
漸漸的,他們自己也走到了雲霧當中。
雲霧繚繞中,山峯若隱若現。
阿鹿記得當年,他揹着妹妹,被馬拖着上山。
那時候覺得這段路真長,一輩子走不完一般。
現在覺得這路也有些長。
但是他有些雀躍。
這個一直很沉穩很多心事的少年,走出了蠻荒,走出了草原,看了大半圈的天下,他的初衷依舊沒有變。
終於,走到了山頂。
最先入眼的是那皚皚白骨堆砌的骨山。
上頭遮蓋滿了鮮豔的綢布,大風吹的綢布飛揚,露出裏面的頭骨。
頭骨像是都在微笑,歡迎歸家的孩子。
所有人都對着骨山行禮。
所有人伸出左手,握着拳頭,貼着自己心臟的位置,弓着腰,低着頭,叩拜了一下。
“神佑我們。”
“神佑我們。”
“神佑我們。”
衆人齊聲的喊道。
以前是沒有這口號的,不知道何時大家給加上了。
而山上真正的首領,就是神佑。
這是衆所周知的。
當年蠻荒大戰,她的身影始終都在。
當年大當家死前指定的繼承人。
而現在也是衆人認可的繼承人。
就是神佑。
藍後看着虔誠的衆人,不僅拜了骨山,還對着女兒神佑也朝拜了下去。
心跳的極快。
很是高興。
一路不管如何,藍後其實在心中,還是覺得對女兒有虧欠的。
虧欠她作爲一個公主的身份和生活。
可是眼下,她發現,她的女兒,神佑,天生就是一個公主,此刻她是一個真正的公主。
藍後很高興,有母親的喜悅。
熙國的太后瑰,說對了一句話,她實際沒有瘋。
這一路,她陸陸續續的想起來當年的事情。
她從來不願意說。
冷宮裏喫冷飯的事情,不值一提。
父兄都死去的事情,也不想再提。
死去的人那麼多,活着的人揹負的更多。
她沒有給她榮光,也不想給她責任。
她希望神佑這一生,平安喜樂,這纔是最重要的,所以她毫不猶豫的拒絕了熙國太后的提議。
可是這一刻,她又很是
欣慰。
她願她的孩子平安一生,更願意看到她大放異彩,走出屬於她的道路。
一直以來,藍後都以爲女兒是個乖巧懂事的小女孩,很粘自己,還有點懶懶的感覺,像自己姑娘的時候一樣。
很親近猛獸,甚至把一條狼打的滿頭躥。
讓她很驚訝。
可是真正驚訝的還是這一刻。
看着女兒接受衆人的朝拜,連一路上照顧女兒的少年阿鹿,也都朝拜了。
可是她女兒很理所當然的接受這一切,如同本該如此一樣。
這一刻,藍後都有想跪拜的衝動,覺得她不像是自己的女兒,而是真的神女。
她站在雪山頂,站在白骨前,她衣裙飄揚,容貌端莊。
她一身膽氣,無敵於天下。
神女下凡,就是如此了吧。
這一刻,藍後想到了那個熙國新登基的小胖子。
內心中甚至生出一種奇怪的想法,自己當時堅定的拒絕了熙國太后,不僅僅是不想女兒入皇宮生活,實際還是覺得沒有人能配的上她的孩子吧。
神佑回到了白骨山。
蠻荒的人如螞蟻一般涌向了白骨山,見了神佑之後,又如潮水一般,散落回草原。
而此刻,一支裝備整齊的軍隊,終於,走到了蠻荒邊緣。
他們是奉命來,“恭送”鹿尋去荊國的。
說的是恭送,實際也可能是押送。
畢竟來叫一個人,沒有必要這樣裝備整齊,簡直是一支大軍了。
一路威風凜凜。
反正不是讓他們去打荊軍,只是讓他們去抓一個書生,這樣的事情,還是很容易的。
當然隊伍裏,也有憋屈的人。
倒黴的吳江,又被從御林軍裏踢出來,因爲他熟悉蠻荒,讓他當指導,當副將領,幹這件事。
吳江一路都很鬱悶,很悲憤。
沒有想到他再出京城,居然是幹這樣的事情。
哪怕讓他戰死沙場也好過去綁自己國家的讀書人送給敵國。
那什麼狗屁的制敵國疏,他是沒什麼文化,聽不懂讀書人的彎彎繞繞。
可是他們用膝蓋想都知道,要真是厲害的人,留在自己國家,幫忙建設自己的國家不是更好嗎
送給敵國,幫忙強大敵國,還說以強制弱,狗屁的強了,這樣下去,哪裏能強的起來,如果厲害的人都送走了,那留下的草包能幹嘛
反正只要說的好聽就行。
數千人的軍隊,步兵騎兵加後勤,浩浩蕩蕩。
可是這樣的軍隊,不是來和荊軍作戰的,卻是來綁自己人的,吳江只覺得沒臉見人。
但是這個隊伍的將領,是一個來鍍金的文官餘大人,倒是很激動。
一路帶着大軍,所過之處,喫喝拿要,這一趟,回去,他肯定富的流油了,可以至少蓋三個別院。
聽說蠻荒這幾年發展的極好,冥河州上繳的稅費都快趕上了江南了,自然是可以拿的孝敬更多了。
反正只要不打仗,把那個姓鹿的送走,就功德圓滿,他還是很開心。至於另外一條送裝備和人給威武將軍,他已經選擇性的遺忘了。
他帶着這一個軍隊,裝備的極好,人人盔甲武器。
精神面貌也是不錯的,畢竟是京城來的軍隊。
想到冥河州,這樣弱雞的地方,大概什麼都不用做,只要駐紮在那,自然會有人把鹿姓少年乖乖送上來的。
於是出入蠻荒的兩條陸路,一端是申國大軍,一端是荊國大軍。
少年鹿尋在白骨山上的小木屋裏,很認真的看書,這幾日他看書看的尤其認真,像是怕時間來不及一樣。
大軍來了,神佑他們自然是第一時間知道的。
小木屋裏,只有阿尋還能安靜看書。
阿鹿咬着一根草,都有點煩躁。
小五很沉默。
而神佑在門口轉圈圈,轉了好幾圈,終於一腳踹進門問道:“尋哥,你怎麼想”
阿尋看到神佑,放下了書,道:“用腳踹門不疼嗎以後別這樣。門都要被你踹壞了,過來給你揉揉腳。”
神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