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國皇宮很寧靜。
一盞一盞燈籠亮起。
整個後宮明亮的如同白日一般。
哪怕是角落,也沒有陰暗之處。
這就是那次羲和宮着火之後,申皇做出的應對。
免得宮裏再哪裏因爲太黑,而出什麼事故。
明亮一些,隱私總歸少一些。
小昭後心情很不好。
公主伊仁從昭和宮離開的時候,頭髮還是溼漉漉的,冬日溼着頭髮吹風,是極其不好的事情。
這時候醫術又很落後,有人就因爲這樣,一場風寒就去了。
當然小公主沒有得風寒,但是順和宮裏的瘋子賀貴人,卻不好了。
據說是着涼了,得了風寒,太醫也束手無策。
這這個燈光明亮的冬夜,賀貴人突然安靜了下來。
有人通知了盧妃。
儘管冬夜寒涼,盧妃還是過去了。
抱着小皇子李南國。
李南國生的粉雕玉琢,很是可愛。
嘴脣紅嘟嘟的,被照顧的很好。
冬夜要出門,也不害怕,看到什麼都笑嘻嘻的。
胖胖的藕節一般的手指時不時還會戳一戳盧妃的臉蛋。
盧妃只覺得又心疼,又安慰。
順和宮是一座普通的院子。
不算冷宮,但是離冷宮也夠近了。
宮裏的冷宮就是離申皇足夠遠。
離的太遠,自然就冷了。
賀貴人生了皇子有功,但是她又是一個瘋子,怕她衝撞了別人,所以只好放在順和宮。
盧妃其實不應該這樣趁着夜風而來,哪怕有宮女通報。
因爲按照局勢來說,也許盧妃是最希望賀貴人死的人,那麼賀貴人死去的話,盧妃的嫌疑很大。
可是不知道爲何,這個大家族培養的女子,行爲並不像她本該的樣子。
盧家人長的好看,從她的兄長盧生浩,到二哥盧生香,容貌都極好。
到她這裏自是不差。
而且書香門第,從小用書本,用富貴,用世家底蘊堆起來的女子,那儀態也是很美的。
關鍵盧妃還年紀小。
她是宮中目前受寵的女子中,年紀最小的一位。
這是她的天然優勢。
她可以做的事情很多。
可是她什麼都沒有做,做的也是不應該做的。
或許,那首愛蓮說,真的太美。
美的讓盧妃不願意背棄那蓮,甚至懵懵懂懂間,真的把自己當成蓮。
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
那是她嚮往的人生啊。
盧妃抱着小皇子到順和宮,賀貴人靠在牀上,看着不瘋不癲,很是清醒的模樣。
不過盧妃已經知道,這是迴光返照之症,這個女子太恐懼,已經把自己折騰死了。
看她的表情還好,也沒有要發瘋的徵兆,盧妃抱着孩子靠近了她,當然身邊宮女婆子也趕緊跟上。
以防萬一,還是力大的婆子。
萬一賀貴人臨死都要發瘋,總要有人制住她。
盧妃是想做坦坦蕩蕩的蓮,又不是白癡。
問心無愧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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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她抱着李南國,李南國被教養的很不錯,並不怕生,也不怕人,看什麼都好奇,虎頭虎腦的。
不過體型還是略瘦的。
看他胖乎乎的小手,就知道,他在盧妃的照顧下,喫喝肯定是不錯的。
賀貴人看到盧妃,又看到盧妃懷裏抱着的孩子,眼神裏很滿足。
看到盧妃抱着孩子過來,她卻開口道:“別過來,我有時候是假瘋,有時候是真瘋,我自己都控制不住自己,你能讓我看一眼,我感覺就極好了。”
盧妃看着她眼神的期盼,還是走上前,把李南國放到了牀邊。
而賀貴人立刻別過臉,生怕自己得風寒會傳染。
而盧妃並沒有擔心,因爲她知道,賀貴人得的不是風寒。
若是因爲風寒之症死去,現在早就在咳血了,整個人都不能看了。
賀貴人的風寒,是別人需要她死去的理由。
她只是中毒了。
“那日你不該出現,也不該說小昭後的。”盧妃開口道。
“那日我不懂,我是真瘋着,我還以爲我是剛剛進宮的貴人,想去找機會見皇上的。”都要死了,賀貴人也不怕丟臉,開口道。
“那你是真的瘋的厲害,連皇上都認錯了。”盧妃抱着想亂爬的小皇子,小皇子沒有得爬,但是還是很調皮,伸手抓住了牀上賀貴人的腰帶。
粉粉的腰帶,抓在他手裏,晃啊晃。
“我雖瘋的厲害,可是當時,就覺得她纔是皇上,她身上似乎有光,亮的刺目。到看到小昭後,我才清醒過來。”賀貴人聲音嬌弱的道。
“謝謝你帶他來見我,我足夠了,他被教的很好,你教的比我好。”這樣說着,眼神在望着那孩子,卻依舊不肯擡起手碰一下孩子。
不是擡不起手,因爲她甚至擡手,把額前的頭髮別到了耳後,好讓自己的臉乾淨一些。
“他很乖,身體也不錯,你不要擔憂。”
“我不擔心,反正擔心也沒有用,如果可以,你不要讓他知道我,他還小,肯定不記得,以後也不會知道,讓他當您的孩子吧。”賀貴人開口道。
盧妃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
她身邊的姑姑,催了她。
要走了。
因爲賀貴人臉色已經很難看起來,小巧的臉如同一塊死肉一樣,塌下去,顯然是油盡燈枯了。
盧妃抱起了孩子,孩子的手抓着那腰帶,有點緊,輕輕的扯了扯,才鬆開。
盧妃把李南國抱在懷裏,不讓他看身後的場景,站起來轉身離去。
身後,剛剛在說話的賀貴人,嘴角溢出了血,腦袋耷拉在脖子上,終於,不用再擔驚受怕了,她死了。
不是被火燒死,而是被毒死的。
不那麼疼。
被抱着懷裏的小皇子李南國,玩耍了一會,就睡着了。
呼吸的很平穩,身體努力的朝盧妃身上拱了拱。
宮女給盧妃身上披上了大襒,把孩子暖暖的蓋住,密不透風。
寒夜前行,一路明燈。
一個小小的貴人,死去,在宮裏,並沒有掀起什麼大浪,風寒每年都會死很多人的。
後宮甚至都沒有什麼人討論這事。
因爲有一件更可怕的事情發生了。
佔領了平水城的荊國將軍枯木長居,帶着他的手下,離開了平水城。
那個城,空蕩蕩的,不說人,連草都沒有了,徹底成了死城。
只有一條河,河水依舊緩慢流淌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