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伊仁卻是第一次走。
離開了送行的百姓視線,李伊仁就把身上的華服給換了。
她的馬車車廂很華麗,甚至可以出恭。
如同一個大屋子一樣。
換衣服也很方便。
換上了輕便的常服,她在馬車上昏昏沉沉的睡了一覺。
等到她再醒來,就已經天黑紮營了。
伊仁的隊伍里人很多,像是踏青旅遊一樣,甚至連園子裏的花匠都跟來了。
再加上熙國殷家的僕役,如同行軍一樣。
相比起來,神佑隊伍裏,人就少許多。
很是精簡。
瞿柒也跟來了,瞿柒很想路過蠻荒,然後直接去荊國。
可是她也身不由己。
神佑本來就是新公主,神佑殿那些宮女傭人和她感情也不深,她也沒有要求他們背井離鄉。
除了瞿柒,還有就是洛妃給挑了一些年紀大的老嬤嬤,跟着神佑去養老了。
洛妃也有點擔憂,神佑真嫁人了,會不會還不懂男女之事,可是這種事,先教了也沒有用,還是得到跟前了才懂。
當年她爲了神佑回來,現在神佑卻要離開了。
兒行千里母擔憂,洛妃很是擔憂,但是她不能離開,只有她還在宮中,也算是給神佑一個堅定的後盾。
即使遠,也是有孃家的。
而且當初帶了李平安,帶孩子,不像帶貓帶狗,能一走了之,時間久了,就自然有羈絆了。
洛妃沒有跟在告別的人羣中,擔心自己會哭。
她已經許多年沒有真正的哭了,不想哭,愛哭的女子,命苦。
兩支隊伍,一支熱鬧人聲鼎沸,時而有大笑聲傳來。
一支安靜有序,很是平常。
神佑也換了華服,她也穿了一身黑,在外行走,不容易髒。
阿鹿,一路有些沉默,這些年蠻荒的商隊在申城和蠻荒往返的非常多。
已是平常。
短短一段時間,這個申學宮不顯的少年,越發沉穩。
看着很是穩重。
就是臉上笑意更少了。
事情太多,壓的他有些喘不過氣來。
他一直似乎都是在做他能力之外的事情。
從一個小牧童,到突然變成盜匪,操心自己和妹妹的生存。
從一個書生,操心班級的事情,到操心整個申學宮的存亡。
從一個兄長,操心弟弟妹妹的事情,到忽然要操心整個蠻荒整個國家的存亡。
事情總是來的這樣急,這樣沒有預兆。
接下來的災荒,他很擔憂。
阿尋雖然有很多小毛病,但是從來不會信口開河,阿鹿相信他的預測,積極的做着應對,可是還不夠。
人力哪裏能抗天
只能做一些力所能及的預防。
蠻荒本來就糧食少,如今人口又發展的十分多了,總不能讓那些人都餓死。
想起來未來,就覺得自己渺小。
而且最讓阿鹿喘不過氣的是,妹妹真的要出嫁了。
來接妹妹的只有當年的老僕石叔。
阿鹿到現在都不敢相信,當年那個他們威脅的小胖子,居然要娶妹妹了。
看着妹妹坐在火堆前,阿鹿想起來,第一個遇見妹妹的夜晚,整個天下就只有他和妹妹,相依爲命,一起活下去,或者一起死去。
那夜的狼羣,現在想起來,似乎都覺得親切。
阿鹿是個心思很深很深的人。
面上卻習慣的禽着微笑。
他坐着沉思,忽然一個女子走來,問道:“我們公主問你們要不要一起喫東西,我們做了很多食物。”
阿鹿擡頭一看,來的是伊仁公主的貼身宮女冬施,他之前在國師殿裏下棋的時候,還一起下過棋。
那時候就覺得有些奇怪,
就是記不住她長什麼樣,記得齊齊的厚厚的劉海,蓋住了她的臉。
阿鹿向來對女子很警惕,沒有什麼好感的。
回去之後就查了這個女子,卻發現沒有什麼線索,她像是憑空而降一樣,也沒有什麼問題,一切都很完美。
“不用,替我謝謝你們公主。”阿鹿拒絕了,他沒有習慣在路上大喫大喝。
公主那邊還有專門的廚子在造飯,很是隆重的樣子。
冬施沒有多說什麼,福了一下身子就離去了。
阿鹿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冬施走的很筆直,她心跳有些快。
不知道爲何,她覺得這個男子,和她是一類人,第一次見面,就覺得親切。
一個細作,居然會想親近一個人,這很危險。
等到她走到了公主身邊,冬施已經恢復了平常。
又像平日那細心但是不愛表現的冬施了。
聽到對方拒絕了,李伊仁並不意外,她本來可以直接喊李神佑的,可是想到母后的事情,她就膈應,所以纔會讓冬施去問,她覺得李神佑一路上也不跟自己說話,肯定是心虛了。
實際上神佑壓根不知道瞿柒居然傷了小昭後,瞿柒也沒有說。
瞿柒在宮裏縮着擔驚受怕,出宮後鬆了一大口氣。
神佑沒有找李伊仁,是因爲本來她和自己這個妹妹也沒有多深厚的感情,看到她帶這麼一大羣人,很是添亂的感覺。
雖然這一路她比較熟悉,但是如今天下動亂,她們是去和親的,這樣招搖並不妥當。
萬一有事,都顧不過來。
不過按照李伊仁的脾氣,神佑覺得自己說了,她也不會聽。
她身邊的宮女看着比較妥當,護她周全應該可以。
而且神佑喫點心的時候居然還喫到了一張油皮紙。
紙上寫着讓她路上小心。
神佑有些奇怪。
用油皮紙似乎是荊國的習慣,十七說他們用這個的,會有誰提醒她這個。
看字跡是女子寫的。
宮中難道還藏着荊國人
爲何要提醒自己
一切撲朔迷離,讓神佑有些煩惱。
她向來不愛思考,思考的事情都是哥哥做的,她現在才發現,思考一件事太麻煩了。
越想越複雜,越摸不着頭腦。
不過她是個很聽話的人,並不作死,知道會有事,一路乖乖的在隊伍中間,神佑在蠻荒長大,知道,最容易被獵殺的獵物總是落單的獵物。
晚餐,神佑這邊做的很簡單。
當然也比當年的野草煮黑饃饃好多了。
鍋裏煮了乾菜和肉乾,還有白麪。
纔出來第一天,還能喫上新鮮的白麪。
鍋裏咕嚕咕嚕的煮着。
神佑坐在火堆前,臉紅撲撲的。
阿鹿坐到了妹妹的身邊,親自攪着鍋裏的飯食。
兩人坐的不遠不近,按兄妹關係來說也還好,可是神佑隨行的幾個老嬤嬤,眼中透着擔憂。
公主是要出嫁的人了,她的兄長,還是太近了一些。
畢竟是公主,尊卑有別,這樣實在是不對的。
只是她們以後指着公主養老,這些話也不好說。
夜幕漸漸降臨。
黑暗如同幕布遮蓋了天空一般。
今夜,星辰全無,月光暗淡。
神佑端着碗喫飯。
忽然一支暗箭,突兀的飛出來。
很細很快。
距離也不太遠。
直指神佑的眉心。
這隻箭來的這樣簡單又幹脆,沒有聲息。
坐在神佑身邊最近的阿鹿,想也不想的,飛身撲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