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比一聲響的牛角哨的聲音,巨大的牛角對着天空,一排又一排。
吹的震天響。
這是荊城聖廟的和尚們在超度死去的人的亡魂。
這次水澤部落反叛,死了很多人。
荊國人打戰的時候都是不畏生死,衝殺在前。
如同太子云一般。
這一戰,讓太子云的聲望前所未有的高漲。
荊國人就認可會打戰敢衝殺講義氣的人。
太子云爲了救朋友,爲了保護皇城,徹底拋棄了過去儒雅不殺生的形象,反而獲得了荊國百姓的認可和崇拜。
甚至此時,荊皇佔第一位,太子云可以佔第二位了。
荊城的和尚在救治傷員,超度亡魂。
而住在城中心的枯木家,也顯得有些着急慌亂。
無他,白日戰亂的時候,朝虎貝就動了胎氣,一副要生了的模樣。
朝虎貝的正經婆婆,枯木長居的原配老妻,是個膽小怕事的,很是慌亂,只能對着戰神唸經祈禱。
府裏主事的是枯木長居的第三任妻子何英女,也是枯木長河的母親。
朝虎貝這人性格大大咧咧,不太管家宅內室,若是不爽,直接和男子一樣打殺。
現在枯木家的男子全都上戰場了,留下的都是女子。
朝虎貝的父親朝慕爾也留下來了。
何英女是貴族之女,雖然是第三任妻子,屬於平妻,但是府裏主事都是她,荊國人對子嗣很看重。
因爲上戰場的男人,有可能是回不來的。
而朝虎貝是枯木家下一代第一個產子的女子。
何英女格外在意。
一切都準備的很妥當。
只是朝虎貝平日身體極好,可是在生產的時候卻很難。
一開始聽着她中氣十足的大罵枯木春,接着是哭着罵,最後是嗚咽着罵,聲音越來越小。
可是孩子還是沒有生出來的跡象。
她像是一頭吞吃了牛的蛇,只能不停的翻滾肚子,直到奄奄一息。
荊國人生產向來是人生一大難關,生孩子生死的也是常事。
可是何英女不能這樣,男人在外打戰,若是兒媳生產而亡,知道了消息,在外打戰的男人會如何。
平日她看不上這兒媳,顯得不夠端莊,可是這時候,卻一直坐在她牀邊,抓着她的手,絮絮叨叨的給她鼓勁。
朝虎貝卻是已經透支了,快昏迷了一般,一點勁都使不上。
何英女急的不成。
最後咬咬牙,湊到朝虎貝耳邊喊道:“虎貝,你快醒來,小春他回來了,還帶了一個會作詩的小娘子,你再不醒來,那小娘子要睡你的牀了。”
原本昏睡的朝虎貝,居然孟的坐起來,挺着大肚子。
她瞪着眼道:“枯木春在哪,作詩的小娘子在哪,出來,看我不打死他們。”
正咒罵着,一用力,娃給生出來。
“哇”
一聲洪亮的哭喊。
和荊城裏嘹亮的號聲重合。
朝虎貝又昏了過去。
只是臨昏死之前,還念念叨叨的:“是兒子,我知道是兒子,不能叫枯木松,太弱,當一顆木頭有什麼用,我們要當虎,枯木虎,就叫枯木虎,有種你爹回來,自己幫你改,就這麼定了,枯木虎,枯木虎”
何英女也很歡喜。
真的是兒子。
枯木家第三代孩子出世了。
就算戰況再不好,枯木家也不用擔憂了。
屋外那傳來的超度亡魂的號聲似乎都充滿了新生的喜悅。
黑黑的大眼,光着屁股,露着小鳥的嬰孩此刻就丟在小五的炕上。
小五睡覺都小心翼翼,很是害怕。
害怕自己一不小心就壓到了他。
壓壞了。
可是那老阿婆出去之後就沒有回來,產房那裏也沒有動靜,小五也不知道怎麼辦。
他總不能抱着孩子去看剛剛生產過的女人吧。
而且小孩這麼小,小的可怕,小五摸他的時候,只敢用手指指尖輕輕碰碰,生怕重一點會把他碰壞了。
小孩很乖,不哭,看着小五。
小五被看的不知所措。
剛剛生出來,似乎是要喫東西的吧,不喫會不會餓死
可是小五自己都是被人救起來的,而且這蝠部落看起來很窮,小五每日也就勉強喫飽而已,總覺得身體不是很有力。
好在小五守了半夜,那老阿婆終於回來了,把孩子抱走了。
那剛剛出生的嬰孩,已經睡着了,閉着眼,很乖。
老阿婆抱走孩子,小五總覺得有些怪,甚至有些不捨。
到了第二日,小五醒來,沒有想到,昨日才生產的女子,之前看一直挺着大肚子的女子,現在居然就起來幹活了。
只是現在是後背揹着一個包袱,肚子裏的孩子換到了背後去了。
“你不休息一下嗎”小五看到她在劈柴,連忙去幫忙。
小五雖然不太懂女子的事情,可是女子生產後要做月子要休息,這個常識他還算是知道的。
沒有想到這女子生完孩子第二天就起來幹活了。
女子笑了笑道:“我們蝠部落就是這樣,若是生了男兒,第二天就要起來幹活。”
小五覺得這話有些怪,又不明白哪裏怪。
他很想開口告辭,可是他走幾步就又覺得身體虛弱,總覺得傷還沒好利索的感覺。
“我幫你幹活吧,你別忙,在我們那,生完孩子,無論是男孩女孩都要休息,不能出來見風的。”小五把她推到了帳篷裏,開始幹活。
小五是個幹活的好把式,劈柴,挑水,甚至洗衣做飯都會,只是做的糙了一些。
他一直忙碌着幹活,順便也爭取恢復一下自己的身體。
女子把後背的孩子換到了前頭懷裏抱着。
搖搖晃晃,時不時看看天空,又看看孩子,最後再看看院子裏幹活的強壯的男子。
老阿婆到晚上很晚纔回來。
小五有點怪異,自從這女子生完孩子之後,老阿婆就基本不見人,也不擔心自己一個男子住這裏瓜田李下。
又是疲憊的一天,幹完活。
小五在屋子躺下,很快入睡。
忽然聽到屋子又動靜,他立刻用手按住了自己白日砍柴的刀,睜開眼。
他那兩顆鐵球遺失了,現在只能用刀。
有些黑,但是並不是全無光線,他看到了這屋子的女主人。
女主人看到他睜開眼了,對他比劃了一個噓聲的動作,然後爬上他的牀。
外頭有一陣安靜。
鹿五是想推開她的,可是她懷裏抱着一個嬰孩。
她把孩子推給了鹿五,開口道:“你帶着孩子離開,我今日給你換了茶水,沒有下藥,你能離開,帶着他走,越遠越好,他的名字叫做昭福,福氣的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