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孤寒已經站起身來:“朕與皇后還有些事情要辦,你們自管盡興就是。”
“可今日......”
陌孤寒已經扯起月華的手揚長而去,將泠妃晾在當地,面上頗爲尷尬。
常凌煙與泠妃那是脣槍舌戰的死對頭,見她吃了癟,心情大好,笑得花枝亂顫:“想獻殷勤都不會挑時候,好生落了臉面。”
泠妃心裏氣惱,將杯中酒一飲而盡,面色潮紅,狠狠地剜了常凌煙一眼:“那也比某些沒有自知之明的人好,想騎在皇后的頭上作威作福,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別以爲皇后不跟你一般見識,就代表着皇上寵你,人家那是把你當跳樑小醜,不屑一顧。”
常凌煙最恨別人將自己與月華相提並論,冷冷一笑,撫摸着自己的肚子:“本宮分量不夠,自然有龍胎鎮着,可不像泠妃你,都伺候了皇上這麼多年了,還一直沒有動靜。如今皇上又將皇后接進了乾清宮,怕是以後啊,泠妃你都沒有這個機會了。”
兩人經常針鋒相對,最能準確地捉住對方的痛處來打,一打一個準。常凌煙這一句話又激怒了泠妃,頓時有些口不擇言。
“別以爲自己懷了龍胎就了不起,你看皇上何曾正眼看過你一眼給你金銀賞賜又如何看看皇上對皇后娘娘事必躬親,那纔是真正的關懷備至。當初君淑媛有孕的時候,我們可是親眼見皇上是怎樣寶貝的,一日三餐都恨不能親手來喂,每餐膳食都小心翼翼。你再看看自己,皇上連你的煙霞殿都不進,也不知道你究竟有什麼好得意的”
“你”常凌煙氣惱地站起身來,身後的嬤嬤趕緊好言相勸:“別生氣,娘娘千萬別生氣。”
常凌煙將滿肚子的火氣壓了又壓,怎肯在嘴皮子上敗下陣來
“不就是想故意惹惱本宮嗎本宮偏生就不生氣。本宮就要順順當當地生下這個龍子,讓你這個不會生蛋,註定一輩子孤苦伶仃的女人看着眼熱。”
她趾高氣揚地一甩頭,手扶着腰:“等到那一天,你跪下來求我,我或許會開恩,給你在冷宮裏留三分地。”
這話說得猖狂,姿態也擺得高傲,更何況泠妃跟了陌孤寒許多年,一直沒有子嗣。她湯藥吃了無數,心心念念,卻又一次次失望,這就是她心裏的一根刺。
泠妃今日已經薄有醉意,一怒之下,口不擇言道:“那也要你有命把孩子生下來,你以爲皇上會認這野種嗎”
話一出口,泠妃頓時警覺自己失言,慌忙閉上了嘴,有些慌亂。
常凌煙並未覺察,得意地掩脣一笑:“笑話呢,這孩子是皇上的龍子,皇家的血脈,皇上爲何不認泠妃娘娘這是氣糊塗了”
泠妃聽她挖苦,卻再也不還嘴,任憑她冰冷的譏諷的目光從臉上刮過去,忍氣吞聲。
常凌煙見她啞口無言,得意地一笑,當先帶着自己人離席而去。
慈安宮裏,林嬤嬤給太皇太后端來一盞醒酒湯,慢慢地喝下去,沁出一身汗,腦子仍舊有些不適。
太皇太后放下碗,林嬤嬤接在手裏,轉身欲走,被她叫住了。
“差個人去看看常凌煙,讓她早些去歇着,別跟一堆爭寵的女人在一堆兒瞎摻合。”
林嬤嬤轉過身子:“您老人家放心就是,宴席已經散了,廉妃娘娘回宮歇着了。”
“怎麼散了這麼早”太皇太后漫不經心地道。
“聽說是皇上帶着皇后早早離席了,廉妃娘娘和泠妃吵了兩句,就不歡而散了。”
“這凌煙真是不讓人省心,氣量就不能大些,好歹也是有了身孕了,跟泠妃有什麼好計較的”
“這事兒啊,的確是廉妃娘娘挑起來的,但是那泠妃說話太難聽,也怪不得廉妃娘娘氣惱。”林嬤嬤輕哼一聲學舌道。
太皇太后微微一挑眉:“說什麼了”
林嬤嬤當即便將聽來的話學了一遍:“您說,這都是說的什麼蠢話”
太皇太后卻是面色大變,一驚而起:“泠妃當時果真是這樣說的”
林嬤嬤有些納罕:“是啊,傳話的人就是這樣學的,泠妃也恁大膽,這種話能胡說八道麼難怪廉妃娘娘再怎麼譏諷挖苦都不敢還嘴。”
太皇太后一拍炕桌:“怕是要壞事”
“怎麼了”林嬤嬤覺得莫名其妙。
太皇太后手扶着額頭,眉頭緊蹙:“泠妃這話可不是空穴來風啊”
“當初月華侍寢,太后就急得上躥下跳,暗中做手腳,想方設法不讓月華有孕。凌煙得寵以後,太后和泠妃更是多少次在皇上跟前折騰。可是常凌煙有了身孕以後,太后都沒什麼反應,泠妃那裏也偃旗息鼓,不再咄咄逼人地跟凌煙爭。
哀家一直就奇怪,覺得反常。如此看來,定然是皇上在太后跟前說了什麼。什麼叫你能有命把孩子生下來你以爲皇上會認這野種嗎又是什麼意思你不覺得不是一時氣言嗎”
林嬤嬤愣怔在原地,手裏的湯碗都有些發顫:“皇上是有那樣的心思了”
“不錯”太皇太后一捶炕桌:“這分明就是泠妃到太后跟前苦鬧,太后無奈之下就將口風透露給了泠妃,泠妃一時氣恨,口不擇言,所以順嘴說了出來。皇上看來是容不下我們常家了,皇上想要動手了”
“怎麼會,怎麼會”林嬤嬤仍舊有些難以置信:“如今皇后和廉妃都這樣得寵,興許只是一時搪塞之言,或者是廉妃娘娘一時糊塗,做了什麼錯事,皇上有意降罪”
“若是果真如此,他一直按兵不動,還對常凌煙虛與委蛇,又是在忌憚什麼”
“皇上......總不能一直都是在逢場作戲吧”
“對常凌煙是逢場作戲,對於她褚月華,兩人是一起做戲給哀家看褚月華是否真的失憶還有待商榷。”
“我們已經用兩個宮娥試過那藥,都很靈驗。咱的人也親眼見到皇后服下了那藥啊”
“其中肯定是哪裏出了差錯,我們不知道而已。不行,趕緊差壽喜到皇上跟前打聽打聽,看看皇上這一陣子,究竟在忙些什麼他經常跟褚慕白,邵子卿幾人在御書房裏商議什麼事情還有,把常凌煙給哀家傳喚過來,哀家要問問,這空穴來風究竟是來自何處”
事關重大,林嬤嬤也慌亂了手腳,片刻不敢耽擱,應聲立即吩咐下去,不多時常凌煙便由宮人攙扶着進了慈安宮。
她換了一身常服,也卸下了滿頭簪環,明顯是已經歇下了。
一進門,太皇太后便立即屏退了她身邊伺候的宮人,一副山雨欲來風滿樓的凝重在殿內鋪展開。
“過來,”太皇太后朝着她招招手,厲色道:“跪下”
常凌煙見她滿臉凝重,以爲自己做了什麼錯事,殘留的一點睡意頓時消弭無蹤。滿心忐忑地蹭到跟前,戰戰兢兢地跪下去。
“是不是......凌煙又惹您生氣了”
太皇太后看見她,氣就不打一處來:“今晚中秋宴上究竟怎麼回事”
常凌煙一縮肩膀:“凌煙只是......只是一時貪饞,也沒有說什麼過分的話。”
“擡起頭來”太皇太后猛然厲聲道:“哀家問你,你要老老實實地回答,不可以有半句謊言”
“是是是”常凌煙一迭聲道。
“你可曾做過什麼對不起皇上的事情”
常凌煙莫名其妙:“對不起皇上什麼事情”
“泠妃爲何會罵你肚子裏的孩子是野種”
太皇太后聲色俱厲地責問,凌厲陰狠的目光一直緊盯着她的臉。
常凌煙半晌方纔回味過來她話裏的含義,不由大驚失色:“怎麼會太皇太后,凌煙對皇上的一片心思您是知道的,我怎麼可能做出那種水性楊花的事情泠妃那是記恨凌煙,所以胡說八道,您可不能當真吶”
“當真”太皇太后疑惑地問。
“若有半句謊言,天打雷劈”常凌煙信誓旦旦。
太皇太后疑惑地思忖片刻:“你確定你肚子裏的孩子就是皇上的”
常凌煙忙不迭地點頭:“自始至終只有皇上召幸過凌煙,自然是皇上的。”
她的話駁斥了太皇太后的論斷,令太皇天后有些將信將疑。
“難道就沒有任何反常之處”她猶自不太死心。
常凌煙思慮片刻,其實心裏也一直有些許疑慮,不過這些事情在褚月華面前耀武揚威地炫耀尚可,在太皇太后跟前就有些難以啓齒。
更何況,太皇太后的表情令她滿心畏懼,她力證自己的清白還來不及,哪裏還敢往自己身上潑髒水,招惹太皇太后責罵
因此,她立即下定決心,斬釘截鐵道:“皇上疼寵凌煙,那些時日日日臨幸,能有什麼反常”
太皇太后暗自長吁一口氣,衝着她無力地揮揮手:“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