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皇后保衛戰 >第四百四十八章 踐行
    月華自然知道當初陌孤寒答應邵子卿的兩個條件是什麼,她也立即覺察到了兩人之間的瞬間微妙,輕輕一笑:“你們兩人這你來我往的,算不算是相互吹捧”

    邵子卿與陌孤寒兩人相視而笑。

    陌孤寒當先搶佔話風,開口玩笑道:“你今日帶着蕤兒與翽兒前來拜師,自然要有誠意,不多恭維邵相兩句,他萬一嫌棄兩個孩兒愚鈍,不肯傾囊相授怎麼辦”

    邵子卿就是一愣:“拜師”

    陌孤寒鄭重其事地點頭:“朕想代蕤兒與翽兒懇請,能得邵相應允,做兩個孩兒的授業恩師。希望你能夠不棄兩個孩兒蠢笨,收爲弟子,將你經天緯地的曠世絕學傳授一二。”

    邵子卿低了頭,不說話,手下不停,提起爐上茶壺高衝淋頂。

    “邵相難道不願意”月華直白地問道。

    “翽兒與蕤兒這般討喜,誰看了都會愛不釋手。”

    邵子卿微微一笑,將新沏的茶雙手奉送給陌孤寒:“皇上是懂茶之人,您來品評一下,這茶水與數年前的茶可有不同之處”

    陌孤寒接過杯子,放在鼻端輕嗅,然後依舊是小酌一口,舌尖上打了一個轉,然後嚥下去,輕輕地合攏了眼睛。

    “茶是極爲上乘的好茶,這泡茶手法更是無可挑剔,只是這味道麼,的確是約略有些不同。”

    “哪裏不同”

    陌孤寒左右端詳手裏的茶杯:“好像是這茶具有些生了,不若原本的茶具被養得熟了,就連茶具上都是濃醇的茶香。如今的茶,入口是甘甜的,但是回口的時候,就沾染了這紫砂的土腥。”

    邵子卿點點頭:“我好茶道,追求了茶葉的品質,水的甘冽,茶具的賞心悅目,唯獨如今沒有了當初閒雲野鶴的心情。茶具擺在這裏,案牘勞形,國事勞心,經常一個月可能都喝不了一次自己親手泡的茶。

    即便是泡一次,這茶水裏透着的,不僅僅是茶具的土腥味,還有我自己已經被凡塵俗世玷污了的浮躁,全都落進了這一甕茶水裏,不再清心養性。”

    陌孤寒默然半晌,終於開口挑明:“你想走”

    邵子卿點頭:“皇上答應過子卿。”

    陌孤寒點點頭:“朕一言九鼎,答應過你,當你想要離開朝堂的時候,朕要放你走;你邵子卿若是犯下了什麼罪過,朕要留你一條性命。”

    氣氛一時間沉重起來,月華起身,上前接過翽兒:“我們換個地方玩耍。”

    她帶着奶孃丫頭徑直去了別處,茶臺前的兩個人一時間全都陷入了沉默之中。

    “臣下一直不豔羨這權勢富貴,只想寄情山水,做閒雲野鶴。當年皇上誠意相邀,爲了長安百姓,爲了國泰民安,子卿答應出山,助皇上一臂之力。

    如今,你我當年共同立下的志願已經完成,江山一統,再無後顧之憂,相信皇上只要勵精圖治,國富民強,百朝來賀指日可待。子卿,大可以大言不慚地說一聲,功成身退了。”

    陌孤寒擡起頭來:“不走不行嗎朕承認這些年的確辛苦你了。以後,朕可以給你自由,你不用天天上朝,只要輔佐朕,指點治國良策就可以。”

    邵子卿堅定地搖搖頭:“皇上如今文有辰王,武有褚慕白,定國安邦還有器械奇人韓玉初,現在不拘一格選拔人才,長安人才濟濟,皇上已經不需要子卿了。”

    “可是朕的錦繡江山你有功勞,朕還想與你同享富貴權勢。”

    邵子卿隔着嫋嫋熱氣看陌孤寒:“當初皇上答應過子卿,你不會挽留。”

    陌孤寒重新低了頭,鄭重其事:“真的沒有迴旋的餘地嗎”

    邵子卿斬釘截鐵地搖頭:“我只是要離開朝堂,隱於山水,子卿還是皇上的子民,我們還有一同品茗的機會。”

    陌孤寒將杯中的茶當做烈酒一飲而盡:“好什麼時候離開。”

    邵子卿微微一笑:“儘快。”

    “褚慕白他們可知道”

    邵子卿搖搖頭:“誰都沒有說,怕他們聒噪。”

    陌孤寒笑笑:“朕還想給你設宴送行。”

    “罷了吧,靜悄地走,免得大家全都徒增傷感。”

    “那你去哪裏可有想好”

    “天高任鳥飛,海闊憑魚躍,自然是先遊山玩水,灑脫些時日,等到倦了,再尋一處好山水安定下來。”

    “說實話,朕很羨慕你。”

    “滿天下的人都在羨慕皇上,皇上卻不知足。醒掌天下權,醉臥美人膝,何等逍遙,何等的霸王氣概”

    陌孤寒無奈地笑笑:

    “權力有多大,身上的擔子就要有多重,否則邵相如何半路做了逃兵”

    邵子卿對於陌孤寒的話不置可否,低垂了眼簾。

    “換酒吧”陌孤寒提議:“算作朕給你踐行。這茶總是過於寡淡了,不及幾杯酒落肚,豪氣千雲,磊落慷慨。”

    邵子卿點頭:“好”

    立即茶臺變作酒桌,烹茶的泥爐開始煮酒。兩人觥籌交錯,憶及這些年來並肩作戰,共同歷經過的風雨,感慨唏噓。

    陌孤寒敞懷暢飲,酒到杯乾,甘冽的酒入喉,化作豪氣千雲,化作這幾年裏的舉步維艱,嘔心瀝血,勾起往日並肩作戰的回憶。

    男人之間,沒有太多的絮言,一擡杯,一個眼神,便已經足夠心領神會。

    月華推門進來的時候,兩人已經全都醉眼惺忪,空的酒罈散落在地上,滿屋子的酒氣。

    她無奈地搖搖頭:“如何就都醉成這樣”

    陌孤寒自顧抱起手邊酒罈,一通豪飲:“多少年了,沒有喝得這般痛快淋漓。”

    月華奪過他手裏的罈子,擱置在茶臺之上:“即便是心裏再高興,也不能這樣貪杯,喝得爛醉如泥。”

    陌孤寒蹙眉望着她,身子已經開始搖晃:“邵相要走,朕挽留不住。他還大言不慚地說他愛美人不愛江山,朕一直在處心積慮地給他搜尋絕世美人,也好讓他有個留戀。誰知道,那些庸脂俗粉,他全都看不在眼裏,盡數拒絕了,如今終於要走了。”

    “滿口的醉話。”月華笑嗔道:“邵相安然無恙,你倒是把自己喝多了。”

    “朕沒有醉,哪裏來的醉話”

    他身子晃了兩晃,以手支額,雙目迷離,勉強睜了睜,終於沉重地落下去。

    月華無奈地搖搖頭,推推他的肩膀:“你好生坐好了,我去叫人攙扶你上馬車。”

    陌孤寒紋絲不動,醉得頗沉。

    月華不放心地扶正他的身子,一轉身,手腕卻冷不丁地被對面的邵子卿捉住了。

    他的手心極燙,燒灼着月華的手腕,有些疼。

    月華扭過臉去,見邵子卿正雙目炯炯地看着她,一眨不眨,猶如跳躍的兩簇火焰,熾熱而深情。他的臉頰上也是一片潮紅,顯而易見,也已經有了八分醉意。

    “我這兩日就要離開了。”邵子卿低聲道。

    月華不動聲色地想掙脫開邵子卿的鉗制,他的手很緊。

    “我已經料到了。”

    月華只當他醉酒失態,略蹙了眉頭:“皇上將你當做長安的功臣,很捨不得。但是我們全都尊重你的選擇。”

    邵子卿黯然地鬆開手,將手緊緊地蜷縮在袖口裏,輕微地顫抖。

    “以後,怕就是天各一方,此生再也不能見。”

    月華故作輕鬆地笑笑:“這是哪裏話紫禁城的大門對於你邵相而言,還是敞開的。你隨時都可以來京城小住,與皇上談天論道。”

    邵子卿艱澀一笑,那抹笑意就一直縈繞在脣畔,牽強而落寞:“當初的一轉身,就已經是咫尺天涯,兩個天地。如今一別,便是真正的海角天涯。再相見,還不知道又是怎樣一番心境。或許,就是刀劍相向了呢。”

    月華極是害怕一本正經的邵子卿,更擔心他每次正經了臉色之後,所出口的話。尤其是今日,邵子卿赤紅着雙目,所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都帶着輕顫,好似喉尖哽咽,艱難地擠出來一般,令她的心無端有些沉重與慌亂。

    月華嗔道:“果真都是醉了,滿嘴胡言亂語,如何就忽然胡說八道起來了。你是邵子卿,我長安王朝的邵相,永遠的功臣良相。”

    邵子卿低低地“嗯”了一聲,半開玩笑:“你不會將子卿忘了就好。”

    月華害怕他會再說出什麼逾越的酒話,兩廂尷尬,揚聲喚道:“水悠,玉書,叫兩個侍衛進來。”

    殿外玉書聽到吩咐應一聲,然後便出去找人去了。

    邵子卿趔趄着站起身來:“人生得一知己足矣。子卿在長安能夠得遇皇上,結識褚慕白,又邂逅了你,可謂人生一大幸事,不過,也是畢生一大憾事,追悔莫及。”

    月華對於他話裏的含義心知肚明,默然片刻:“你醉了。”

    “是嗎......你說如何便是如何吧,我聽你的。”

    邵子卿深深地望了她一眼,灼熱的目光仔細描摹過她的眉眼,脣瓣。這一眼好似用盡了他全身的氣力,垮下肩膀,艱難地勾起脣角,苦笑一聲,轉身踉踉蹌蹌地向外走。

    “黯鄉魂,追旅思,夜夜除非,好夢留人睡。明月樓高休獨倚,酒入愁腸.化作相思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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