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對溫如意麪前的孩子來說,這卻變得很可怕,厲其琛包括厲其琛身後的護衛,人高馬大的,神情冷漠的站在那兒,身上還攜帶着兵器,像是要來抓人,唯一臉上有些笑意的範延皓,站在他們堆裏一點都不起眼。
武兒臉色煞白,瞪着溫如意:“你騙人。”
“……”溫如意無辜的很。
隔壁屋子內的那些孩子聽到動靜走出來,看到院子裏突然來了這麼一幫陌生人,又都板着臉孔不見和善,站在門檻內最小的孩子直接哇一聲大哭了起來,一面哭着,一面躲在年長些的孩子身後,喊道:“不要抓我,不要抓我。”
她這一哭,再大不過五六歲的孩子,都給嚇哭了。
空蕩蕩的棚屋內,瞬間響起了此起彼伏的哭聲。
這些孩子因爲喫不飽穿不暖,瘦骨嶙峋的,看起來格外可憐,這廂哭着還往老婦人和武兒這邊躲,五個孩子中最小的那個哭着都看不清眼前人了,直接抱住了就站在武兒面前的溫如意。
“武兒哥哥我不要被抓走。”
“阿嬤,嗚嗚嗚嗚。”
“不要抓我,不要抓我。”
溫如意蹲下身子,眼前的孩子若是養胖些,弄乾淨些,那模樣半點都不比富人家的孩子差,一雙圓澄澄的大眼睛裏往下掉着淚珠兒,怪是惹人心疼的,纔不過兩三歲而已,就是硬心腸的,看着也動容了,更何況是溫如意。
溫如意伸手擦了擦她的眼淚哄道:“不是來抓你的,別哭。”
那孩子愣了愣,朝她挨近,源於對在場唯一看起來像母親的人的親近,小手摟住了她的脖子,哭的更傷心了。
溫如意沒辦法,想要起身就只能抱她,於是將她抱了起來,出奇的輕,轉過身看厲其琛,一行人的神情還是顯得很冷漠,但對嚇哭一羣孩子這件事,莫名有了些無措感。
一羣大老爺們把幾個孩子嚇哭了,這能是多驕傲的事。
武兒見溫如意抱了一個孩子,以爲她是要帶走她,急忙衝到她面前攔她,也就才這點年紀,卻要故作鎮定,扮着兇狠呵斥溫如意:“把小巧放下,我們沒有犯事,這裏要是不讓住,我們現在就離開。”
倒不是溫如意不想放,而是這個小姑娘摟的她太緊,將她當成了依賴,就差哭着叫娘了,溫如意想鬆手她都不讓,聽到他說要離開這裏,溫如意望向厲其琛,隨後看武兒:“天這麼冷,離開這兒你想帶她們去哪裏?”
武兒捏着拳頭,看着溫如意懷裏的妹妹,再看站在院子內,從發現開始都沒動過的一行人,漲紅着臉,猛地朝厲其琛衝去,在他幾步遠處停下來,張開雙手攔在了他面前,大聲道:“我就是西橋縣衙主司簿嚴大人的兒子,你們要抓就抓我。他們都是我撿來的人,什麼都不知道,你放過他們,讓他們在這兒留過今晚,明天再讓他們離開。”
厲其琛看了他一會兒,開口:“主司簿嚴大人的兒子。”
“趙國公被抓後,西橋縣衙裏不少人受了牽連,和縣官瞿大人一起被髮配,這主司簿嚴大人應該是其中之一,就住在堤壩下的第二村。”莞城這兒的事範延皓在負責,他比厲其琛更清楚莞城哪些員受了牽連。
“他們的家人怎麼處置的?”
“只抓了幾個官員,並未連罪及家人。”
厲其琛看着眼前與他而言猶如是豆丁的孩子:“山下有安置處,爲何不去?”
這片屋棚當初是用來臨時安置那些受災百姓的,很快就分批撤走了,送往各個安置處。
因爲是臨時所用,屋棚造的也簡陋,根本挨不過冬天,好好的安置處不去,他們爲什麼要躲在這裏。
嚴武瞪着他不做聲,時刻警惕着他會抓走大家,厲其琛淡淡道:“你不說,我就把你們全都抓回去。”
厲其琛成功的把剛剛纔熄下去哭勁的孩子又給嚇哭了。
“……”溫如意拍了拍摟她越緊的孩子,擡眸看厲其琛,一個成年人威脅一個七八歲的孩子,還能做到面不改色,也是厲害。
嚴武漲紅着臉瞪着他,眼眶紅紅的,帶着執拗,恨不得要衝上來和他打一架。
這時在屋內的老婦人出來了,拄着一根木棍,顫抖着朝外走來,並不遠的距離她走了好一會兒纔到嚴武身後,咳嗽了一陣後,看着厲其琛他們,手一抖彎下身子,跪在了地上。
“阿嬤!”
嚴武去扶她,被老婦人拉住後強要他跪下來,對着厲其琛求道:“幾位大人,我們是逼不得已纔到這裏來的,嚴家住在第二村,大水衝下來時,村子裏的人死了許多,活下來的人被安頓好後,大家把發大水的事遷怒到了嚴家,遷怒到了小少爺身上,我們被迫離開,無處可去,只能藏在這裏。”
“嚴夫人病逝後,嚴夫人孃家大哥曾派人來接小少爺,但小少爺爲了我這個老婆子,中途又逃回來。”老婦人咳嗽了一陣,繼而道,“幾位大人,小少爺的心腸很好,離開安置處後還救了這些孩子,大半年來一直都是他在照顧我們。”
厲其琛神情未有變化,只是視線看向了抱着孩子的溫如意,定了定後說了句:“全部帶回去。”說罷,直接轉身離開了這院子。
小院內頓時炸了,嚴武直接衝上去要和厲其琛拼命,被範延皓輕鬆拎住了衣領吊了起來,他還不肯歇要打人,範延皓不客氣敲了下他的額頭:“他是在幫你們。”
“我不需要幫忙!”短手短腳的打不到人,嚴武瞪着範延皓,“你放開我!”
“十二月一到莞城就要下雪了,你能去上邊偷喫的,你還能偷穿的不成,要不了半個月你們就會凍死在這裏。”範延皓想想也知道,上邊那幾個當地官員是知道這邊有人躲藏的,平日裏上去偷喫的,估摸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沒有太過分也就算了,但這可不是什麼長久之計,六七個人唯一能依靠的才七八歲,莫說長大,能不能活到明年還是未知。
嚴武不吱聲,知道他說的是事實,可又對這些人有敵意:“你們要把我們帶去哪裏。”
範延皓嫌棄的看着他蓬頭垢面的模樣,輕嘖了聲:“先洗洗乾淨。”
這話聽着真的是半點安撫成分都沒有,溫如意讓豆蔻把老婦人扶起來,柔聲道:“老人家,天越來越冷,你們繼續住在這兒也不是辦法,他們會將你們安頓好的,還有您這身子,得請大夫好好看看纔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