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不要走,不要丟下我!”這應是夢見父母。
“啊,別殺我,別……”這應是遇見強手。
“哪裏逃,看我抓住不吃了你!”這恐怕是遇見小動物。
“大召,再來些鹽,有些淡了,嗯……嗯……差不多,我已聞到香味。”
聽着他胡言論語,徐子輝苦笑不已。別人受傷,最多就是做個噩夢,而他,連喫食都不能忘,當真是深入骨髓。
“啊,不要!”又一聲尖叫,終於醒過來。
徐子輝不敢耽擱,迅速告知廣陵子。
看見師父身影,範百米眼淚奪眶而出,“師父,弟子有要事稟告!”
本欲全部情形原原本本告知廣陵子。
話到嘴邊,腦海中浮現出那個老態龍鍾模樣,“……他們會視你爲異端奸細,到時性命難保……”。範百米不是惜命之人,只是,身世尚未有一絲線索,夢想纔開始萌芽,如何輕易撒手?
不是怕死,唯懼死不足惜。
想過這些,咽幾下口水,生生將話吞回去,改口說,“師父,方纔與劉劍沉對戰,不知爲何,突然閃現一團紅光,正如那日在後山無名洞裏一般。”
範百米連比劃帶描述講完,唾沫橫飛,前所未有生動,生怕自己隱藏心事被發現。
廣陵子聽完,結合徐子輝稟告,知曉大概,除了範百米刻意隱瞞的黎萬宗神識和血神祕法。
事已至此,估摸着主峯會對此事做出干涉,尤其涉及範百米。
他不虞多想,略一思考,就吩咐下徐子輝,“十八修爲已到,早些傳他功法便是。”說罷,徑直飛往主峯。
既然猜到必有反應,索性先一步去便是。
未過幾日,處罰便宣諸八峯。
範百米孤峯面壁半年,不準下山。
劉劍沉有損門規,心術有虧,傷愈後自行回家,不再續用。
這懲罰不得不說極重,甚至於爲照顧奔雷閣情緒,無差錯的範百米都被禁足半年。
其實,本可不用這般,蓋因劉劍沉最後一下傷到經脈根本,尤其那傳宗接代物事受創嚴重,恐怕香火沒了指望。
得知此事,他感無顏在凌雲呆下去,索性自請最重刑罰,開革回家。
不過,其中只有極少人得知,並未傳開。
寒霜峯後山某孤峯,思悔洞。
範百米已經呆上月餘,期間,每日由徐子輝上山送飯,順便傳授功法。偶爾徐辦事出門,則有呂雙雙負責監督進度。
以他性格,與其說閉門思過,不如說是潛心苦修。
此處白日靈氣濃郁,夜間靈氣退散,陰氣厚重。正是白日凝功,夜晚修習法訣的絕佳時機。
無外物煩擾,無瑣事纏身。
反倒格外沉靜起來,雖然,凌雲訣的進度依舊慢些。
這日,夜幕降臨,範百米終於再臨抉擇。
這血神祕法,修是不修。
若不修,按黎萬宗描述,需額外修行一份靈力供養血絲成長才可。
血絲若低於靈力等級,則不斷吞噬靈力泉。
關鍵的關鍵,靈力是光明力一方,血絲乃黑暗力一方。即便血絲能吞噬靈力,其利用率低下,只有一半乃至一少半。
bsp; 再有他三倍於常人血脈節點。
如此算來,他修行速度其實極快。
只是被這一吞噬以及倍數增加,才成天才隕落典型。
很多時候,痛苦並非決定本身,而是決定的過程。
思考過程是煎熬,衡量過程是糾結,決定過程是催肝裂膽。
近些時日,無論在夢裏還是清醒時,總在不由自主陷入血神祕法的思考。
以至於,臉容憔悴、聲音沙啞。
呂雙雙以爲他病了,差點要拉他回寒霜閣醫治。
費盡口舌解釋只因休息不好所致,她纔將信將疑離去。
人,往往逼到最後一刻纔會下定決定、堅定信念。
範百米在寢不安,食不下(當然,飯食難喫)數個日夜後,某個朦朧夜裏,終於堅持不住。
迷迷糊糊睡下,夢中出現洪荒巨獸,一直追他不肯放棄,跨過大河,翻越大山,最後終於倒斃在蒼茫大海邊。
而他力竭倒下,發熱起來。
實際他是風寒入體燒起來,才形成這般噩夢。
此時,陰寒之氣濃重至極,層層包圍縮成一團的範百米,無絲毫暖意。
精神身體雙重虛弱,終於寒氣入內,給原本風雨飄搖之軀帶來一層霜凍。
寒氣漸漸逼近靈力泉,那是何等重地,豈能由它撒野。
只見一股寒氣被靈力消除掉,自身也同歸於盡。
雖然極少量就可兌掉大量寒氣,但經不住環境中太多。
不留神,寒氣靠近蟄伏血絲。
此時的範百米,已然打起擺子,冷汗涔涔。
寒氣並不知血絲厲害,竟一而再再而三挑釁,想要捉迷藏。
但,血絲何等神物,歷經黎萬宗多年培養,豈是凡物能戲耍?
幾個回合,就把遊走寒氣吞掉。
這一吞不要緊,陡升變化。
寒氣入口,血絲馬上興奮,登時將周遭寒氣吞噬一空。當然,小小數量根本滿足不得胃口,便自行啓動吞噬之力大口吸納。
一時間,四周寒氣匯聚在丹田處,一股腦被吸進體內。
赫然是血神祕法的修行訣要!
黎萬宗早就考慮到有人並不心甘情願修行血神之術,索性,在其中加一道觸發點。
一經接觸寒氣,迅速開啓吸納方式。
從而被動運轉血神祕法,踏入魔道!
血絲一經興起便再也停不下。
空間內所有寒氣都被凝聚在側,緩慢煉化。
夢中,範百米便開啓了自己陰暗力修行,他從不曾想到,即便不做決定,有心人早已給他準備數條路,他能做的只有選擇,即便放棄,也會冷不丁伸出一隻腳,踹他一次。
清晨,範百米醒來,發覺自己以一種迥異方式在打座行功,雙手結印也大不相同。
此時,黎萬宗的那聲音再度響起。
知道一切的他,登時就愣在當地,千防萬防,終於還是着了道。
並非自己不聰明,奈何敵人太狡猾!
範百米覺得生無可戀,終於還是墮入魔道,一顆心沉到谷底,便狂奔着向不遠處山崖而去!
耳畔,山風呼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