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每次寫文都要換馬甲 >第18章 北條與假期的終結
    離開東京的那天,我和織田作一起去看了哲也的第一場預選賽。

    說實話,我並不是很懂籃球,但光是看到那些少年們在賽場上投入的樣子,就由衷地感到高興——他們是真的喜歡籃球,也真的全身心地投入着。

    “這就是青春啊。”織田作也忍不住感慨。

    聽他這樣老氣橫秋的說法,我反而想起了這人的年齡:“織田作,你也才十八歲吧?”

    “這樣嗎?”他像是恍然大悟一般,又有點苦惱:“有時候的確會忘了這件事……”

    我理所當然道:“因爲一個人的日子太漫長了吧?而且之前織田作一個人的時候還是殺手,經常需要耐心的等待,或者身處黑暗之中——所以有時候會忘了自己才十八歲這個事情。”

    他贊同地點點頭:“的確如此,有時候甚至感覺自己該養孩子了……啊,不是說你,真弓。”

    我:……也不知道織田作你是故意的還是太天然,算了,你開心就好。

    比賽結束之後,我把第五章的原稿交給了黑子哲也:“提前看到第五章可不是什麼勝利禮物,但是我又不太懂籃球需要什麼裝備,也沒帶橫濱的特產……原稿倒是勉強能拿得出手,希望你不要感到這份禮物很窮酸——”

    “我很高興。”黑子哲也帶着亮亮的眼神打斷了我。

    他頓了頓,溫聲道:“我也沒有準備什麼禮物。我本來希望能夠用我的勝利作爲你的禮物,但是現在看來遠遠不夠……我只能祝福您。我希望,津島老師,您能夠永遠展露笑顏。”

    我一愣,想到他最初的來信,心底一片暖意,隨即笑了起來:“我的榮幸。”

    坐上列車回到橫濱,我拜託織田作把我的行李拿回去,自己則先去了一趟報社,成功趕在開天窗之前把第五章的複印稿交給了西岡編輯。

    面對西岡正志難得有些怨念的眼神,我也有些心虛,一邊送上我買下的水晶鎮紙一邊道歉:“意外,意外,以後不會這樣了……這兩天我就把第六章和第七章寫出來交給您。”

    見他仍有些不信,我連忙補充道:“不信的話,您看一下這章的內容!看完您就能明白我爲什麼遲遲不肯動筆了——之前兩個月我一直在考慮一些事情,有點過度焦慮,當時的心理狀態實在無法支撐我寫出這幾章的內容。”

    ……誰知看完之後,或許是因爲過於壓抑的劇情,西岡正志的眼神更加怨念了。

    不過他還是秉持着之前發表過的“信任論”放過了我:“那我過兩週去老師家拜訪?”

    我點點頭:“沒問題,麻煩您了!”

    比起怨念又欣喜的西岡正志,龍之介和銀對我從東京旅遊歸來這件事反而沒有什麼反應,連我整理紀念品的時候,都沒有多拋過來一個眼神,專注地寫着作業。

    “你們就不想我嗎?”晚飯時,我戳了戳銀炸的可樂餅,如此問道:“難道我回來對你們來說就沒什麼特別的嗎?我可是很想龍之介和銀,還給你們帶了禮物呢。”

    銀臉頰微紅,有些結巴地解釋道:“又不是像之前那次……”

    龍之介嘆了口氣,眼神鄙夷地看着我,好像在說:你又不是不回來了,擔心你幹嘛。

    我:……

    “我知道啦!”我忿忿地咬了一口可樂餅:“之前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難道還要講一輩子嗎?!”

    話剛說完,我就想起我好像不久之前聽黑子說過這樣的話。

    ……可見人總是樂極生悲,威脅了別人的我下一秒就要被別人威脅。

    我本來還想跟他們講講在東京的見聞,但是卻想起來這兩個孩子早在暑假時就去過東京了,於是有些消沉地埋頭喫起了飯:“既然你們都不感興趣,也不想我,我等下回房間寫稿好了。”

    說完這句話之後,我並沒有聽到任何回答,擡起頭卻看見銀一副憋笑的表情:“……銀,你笑什麼啊!”

    “沒有。”銀露出了笑容,自然道:“只是覺得,真弓姐這樣撒嬌很可愛。”

    我:……

    我看向龍之介,發現男孩相當平靜地認同了我是在撒嬌這件事,轉而提醒銀:“她比你要大兩歲,銀。”

    ——這飯沒法喫下去了!

    我迅速扒完了碗裏的飯,匆匆逃回了屋子。

    雖然剛纔更像是一時賭氣說出來的話,但我也的確想趁着心情比較愉快的時候儘快寫完《父親》的最後兩章。這樣的話,一方面不會讓我總是有種如鯁在喉的緊迫感,一方面也方便我思考和安排接下來關於紀德的計劃。

    這樣決定之後,我也放下了那些難爲情的心思,沉下心來,拿出了稿紙。

    第六章的內容是三浦英士受了腿傷、並因此退役之後的故事。

    【……

    再度醒來的時候,軍營裏的醫生神情冷淡的告訴我,我的腿廢了,不用再繼續在戰場上給國家賣命了。過幾天恰好有一批撤退的飛機,我會作爲傷員跟着一起回去。

    我只是沉默。

    回到之前流浪的城市後,退役軍人的工資恰好能讓我維持自己的生活。我在城郊租下了一間房子,每日無所事事,下雨天的時候犯起腿痛,更是連門都出不了,只能在棉被裏躺着,聽着窗外淅淅瀝瀝的雨聲,放任意識昏昏沉沉,時醒時眠。

    我開始喝酒。一開始我努力節制,每天只在晚飯的時候去居酒屋喝上一盅清酒,甚至有時候只喝半罐啤酒,目的是爲了從那辛辣刺激的酒液中獲取帶有快意的痛苦——

    但很快,我喝的越來越多。

    有時我會想起父親曾在月色下用皮帶抽打母親;有時候我會唾棄自己的可恨;有時候我悲哀地想,血緣爲何會有如此強大的力量,人對自己的父親爲何會有這麼複雜的情感?我敬愛過,無言過,恨過,怕過,後悔過,理解過,但最終,我的步調和他的步調趨同,我……成爲了他。

    某些時刻,我甚至心情複雜地想:如果那個男人此時出現在我的面前,我或許會原諒他。

    然而,就像我流浪時從沒有聽說過他的消息一樣,退役之後,我也沒有聽說過任何關於他的消息。

    我因爲腿傷而躺在牀上不能動彈的時候,常常會揣測他的去向:也許,他早就死在了某場槍戰之中,沒人給他收屍,連紀念性質的葬禮都沒有舉辦;也許,他一路高升,組建了新的家庭,已經忘了母親和落魄的我。

    我就這樣渾渾噩噩地活着,也以爲自己會一直這樣渾渾噩噩地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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