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醫判 >137 記憶偏差(二更)
    紅森一直顛三倒四,重複他沒有放火的話。

    “你先喝口水,餓了嗎?”葉文初給他遞了一壺茶,紅森迫不及待捧着壺喝,“餓,有沒有喫的,什麼都行。”

    葉文初給他遞了兩塊米糕。

    紅森狼吞虎嚥。

    大家都看着紅森喫東西,馬玲奇怪道:“怎麼看着一副兩天沒有喫飯的樣子?”

    “還渾渾噩噩的,一身的酒氣。”彭池道,“我剛纔扶他,真的臭死了。”

    馬玲捏着鼻子:“你不說我也聞到了,這老頭估計七八天沒洗澡了。”

    紅森噎住了,伸長了脖子將米糕吞嚥了,喝口水壓住纔看着大家,腦子清醒了一些,問道:“今兒是哪天?”

    “七月十九。”馬玲道,“失火的晚上是七月十七的夜裏。”

    紅森目瞪口呆:“十九,那、那我的十八去哪裏了?”

    他沒有十八這天的記憶。

    “你從十七的夜裏,和胡瞎子喫飯喝酒開始說。”葉文初對紅森道。

    紅森道:“那天夜裏我喝得不少,但也沒有醉。我平時一斤酒,那天頂多喝了七兩。有點暈乎,但真沒有醉。”

    “我過街的時候,蘭兒扶我的,我過街沒去前堂,而是從後院進去的,然後就擦了一把臉睡覺了。”紅森道,“然後我就不記得了,醒過來的時候,就、就這會子了。”

    衆人面面相覷。

    “別動,”葉文初走到紅森面前,聞了聞他衣服,紅森也低頭嗅鼻子,“聞着什麼了?”

    “酒氣,但看你不像吐了。”葉文初打量紅森的衣服,“你脫了我看看。”

    紅森脫了外套給她,葉文初給衆人聞一聞,胡莽道:“這酒太濃了,不是酸臭,肯定不是吐的。”

    “有人給他灌酒了。”沈翼道,“所以,他這一天一夜一直在喝酒,並維持醉酒的狀態。”

    大家都很驚訝。

    “不、不能吧,”紅森撓着頭,“我、我被人灌酒,我能一點感覺都沒有?”

    “那你爲什麼沒有住在後院?你這兩天又在哪裏?”沈翼問他。

    紅森一愣,道:“我、我原來的家裏睡覺!”

    “說話顛三倒四的。”魯志傑聽得很煩,“喝酒把腦子喝壞了。本官懷疑,你自己放火你自己都不記得。”

    紅森搖頭:“這怎麼可能不記得,不可能!”

    “你說你不在家燒火,你平時都在哪裏喫飯?”

    “在胡瞎子家裏啊。蘭兒做三個人的飯,我們都是等打烊後,一起喫的。反正在對門,大家都不容易。”紅森道。

    魯志傑不想問了,擺着手:“你們問,我去看文書。”

    你說他清醒,他說話又亂七八糟,你說他不清醒,他說的又還挺清楚的。

    “你們幾個人喫飯的?”葉文初問道。

    “兩個喝酒,三個人喫飯。”紅森道,“天天這樣。”

    “你和姚平關係呢?”

    “他和我兒子還不錯,和我沒什麼交情,又不是一輩人。”紅森道。

    “嗯。你先歇會兒,仔細回憶一下,失火那天晚上的細節。”葉文初道,“再想到什麼就告訴我們。”

    紅森也不牴觸,連着應是,他也很好奇,這兩天發生了什麼事,他爲什麼沒有被燒死?

    “難道是有人救了我?”紅森自言自語。

    “誰救了我呢?”紅森靠在椅子上,花白的頭髮扎的髮髻耷拉在一側,他迷迷糊糊想着,忽然驚坐起來。

    “怎、怎麼會?”

    他開始渾身發抖,臉色煞白。

    葉文初靠在窗邊打量着,沈翼道:“看樣子,他想到了什麼。”

    “嗯,是想到了誰帶他離開鞭炮行的嗎?”

    “有可能。”沈翼道,“他剛纔說他兩天住的地方,和鞭炮行步行的距離,來回一盞茶的時間。”

    葉文初看着他。

    沈翼點頭:“沒錯。”

    紅森從胡瞎子家離開,兩刻鐘後姚記起火。

    如果是有人送他離開,再回來放火,這個時間是足夠的。

    “我們去看看他這兩天住的地方。”葉文初道。

    沈翼沒反對。

    葉文初叮囑馬玲看着紅森:“別讓任何人進去這道門,我一會兒就回來。”

    八角跟着葉文初,葉文初道:“我和沈先生走一趟就可以,你注意盯一盯郭罄,別叫他在牢中被人殺了,回頭賴我們刑訊逼供害死人。”

    “哦。”八角也想去。

    沈翼順手取了傘撐開遞給葉文初。

    兩人去了紅森說的他原來的舊房子,他醒來的時候,就睡在這裏的,他以爲是早上,恍恍惚惚出來。

    紅森家是個小院子,非常破舊,牆體也裂開了。

    紅森臥室的門是開着的,走進去裏面是一張舊牀,上面鋪着乾淨的牀單,還蓋着被子。

    櫥櫃的門是開着的,很明顯牀上乾淨的被褥,是剛從櫃子裏拿出去新鋪的。

    除此以外,這個屋子裏到處都是灰塵,沒有一點住人的跡象。

    “不像有人一直給他灌酒。”沈翼道,“你看牀單,並沒有污漬,被褥也沒有。”

    葉文初凝眉道:“難道他剛纔在說謊?”

    “或者,是他自己的妄想。當他腦子不清醒時,會聯想和產生一些別的記憶。”

    兩人往外走,邊走邊聊着:“這種記憶拼圖,是存在的。”

    “怎麼說?”沈翼反手將門帶上,側目看着她的,等着她給自己解惑。

    和她聊天,她總能給他帶來一些新奇的知識,都是他不曾接觸甚至思考過的角度。

    “人的眼睛每天看到的,大腦經歷過的,有許多的事情,但有的沒有留下任何痕跡,也從不會想起這一段,我們都認爲,這些沒有在記憶中留存。”

    “然後呢?”沈翼問她,就停在巷口,他看着她的眼睛,等着她說話。

    “但實際,我們經歷的每一幀畫面,都在大腦裏留下了痕跡,有的深成爲了記憶,有的淺就會形成一副沒有時間地點的畫。”

    “然後在某一天,看到一件事,覺得曾經發生過,卻怎麼也想不起時間地點,其實這個記憶,很可能是這些畫,胡亂的,組成了一副新的畫,形成了人腦裏新的記憶。”

    葉文初說完回看着他:“我說的清楚嗎?”

    “很清楚。”沈翼揚眉道,“我確實有過類似的經歷,某個未曾到過的地方,卻有似曾相識的感覺。”

    “你有過嗎?”

    葉文初點頭:“有。其實這很有意思,我會想當下這熟悉感,是什麼時候留存的淺淡的痕跡呢?”

    沈翼笑了:“我記得兒時,堂兄弟去湖中梟水,被大伯罰,我站在邊上時,便覺得那畫面發生過。”

    “那這畫面有過嗎?”

    “沒有!”沈翼神色露出一絲戲謔,“在那以前堂兄弟年歲都不大,那是第一次被集體罰。”

    “那會不會是你潛意識中,想象過這樣的畫面?”葉文初道。

    “嗯?”沈翼揚眉,“你的意思,是我一直在期待他們被打?”

    葉文初點頭。

    “有可能。”沈翼笑着道:“看他們被打,我心中是高興的。”

    兩人並肩而行,小聲聊着,時不時看向對方,又一起笑了起來。

    因爲容貌氣質太過出衆,路上好多人看着他們,有人想打招呼卻又立刻被別人擺手制止,等他們走遠了,擺手的人訓斥道:“太沒有眼力見了,沈先生和四小姐正討論案情呢。”

    “是討論案情?我怎麼看着……嘻嘻……”劉興堂的女兒扯了扯劉蘭,“蘭姐,你說是不是?”

    劉蘭點頭笑着點頭。

    葉文初和沈翼用時前後也不過兩刻鐘,他們又回到了衙門,剛進門就看到正等着的八角,道:“小姐,先生,紅森認罪了。”

    “認罪?”葉文初道,“他怎麼認的?”

    “就剛纔,他突然說他想起來,說他抱着稻草去燒姚記的。”八角道。

    葉文初凝眉,審訊室外,葉文初問馬玲:“你沒有離開這裏吧?”

    “沒有。”馬玲道,“就兩刻鐘,我就一直坐這裏的。”

    她還讓人端了椅子來。

    “肯定沒有人見過他。”馬玲道。

    葉文初推開門進去,胡莽也聽消息來了,紅森一看到他們就道:“我想起來了,是我放火的。”

    “你剛纔很肯定不是你,現在怎麼想起來的?”胡莽喝問道。

    “我剛纔真不認爲是我,我什麼都不記得。”紅森道,“但就剛纔我腦子忽然清醒了,我想起來從竈屋裏抱着稻草,鋪在姚平家的堂屋裏,靠牆鋪的,我還倒了桐油,我怕姚平夫妻兩人逃走,還在門上插了鐵叉。”

    “我點火以後,就回了鞭炮行,靠後院門邊上也同樣點了火,然後我就逃走了。”

    紅森道:“那、那鐵叉在廚房的外牆靠着的。”

    他說完,房間裏其他人都鬆了口氣,因爲,他們沒有對外說稻草淋桐油點火的事,更沒有說門上插鐵叉。

    就算姚記怎麼點火衙門有人漏嘴了,可鞭炮行點火的細節,因爲沒有姚記重要他們都沒怎麼討論。

    唯一的可能,紅森就是兇手。

    “四小姐,可以結案了吧?”胡莽臉色都鬆了一些。

    葉文初沒說話,她走過去問紅森:“你爲什麼殺姚平夫妻?動機是什麼?”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