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醫判 >322 祖母的愛 (三更)
    沈翼受傷,恰好乘風帶着人趕到,時間卡得極好。

    死士在被圍剿,但乘風還是“慢”了一步,沒有逃走的死士全部服毒自殺。

    死了人,這比打架更復雜。

    楊莊的百姓,捂着頭擠做了一團,蹲在了一起。

    四周安靜,那邊人在喊:“王爺,醒醒!”

    姚先明聽不清楚這些了,他覺得好冷,他知道他的意識在逐漸消失,他想到了一些事,八歲那年他聽到了太后誇沈翼,說如果臨江王不胡鬧,非要娶韓氏爲妻,她就將皇位給臨江王。

    但臨江王娶了韓氏。

    娶誰不重要,重要的是,這是臨江王的反抗。

    太后厭惡不聽話的人。

    太后本來還想勸一勸臨江王,說因爲沈翼足夠聰明,現在還小,培養成什麼樣子都是他們姚家說了算。

    人和狗本質上沒有區別。

    但最後沒有勸好,臨江王執意娶韓氏,此事他當時還小無法干涉,但一直記得太后誇沈翼的話。

    他心裏不舒服,他覺得如果讓臨江王做皇帝,那麼聰明的沈翼就要做太子,他繼承皇位,就一定不會依靠姚氏的。

    那要姚氏怎麼辦?

    姚氏不需要能幹的皇帝,這道理,就算是太后都沒有明白。

    等太后百年後,他就會改朝換代,所以,聰明的君王更不合適。

    他當時還小,想得不夠深,但看沈翼不順眼,路過時暗示張鵬舉去打了沈翼。

    沈翼擡頭看到他了。就和剛纔一模一樣,隔着人羣,沈翼在被張鵬舉打之前,突然和他對視。

    無論十六年前,還是今天,他們的目光都一樣陌生和平靜。

    沈翼記仇了,他知道沈翼最記仇。

    他也記仇。

    可他失策了。他以爲他能借張鵬舉的手,要了沈翼的命,但沒有想到,沈翼將計就計,趁亂取了他的性命。

    這輩子,他們從未正面對上過,就連這一次也一樣。

    但他還是輸了。

    姚先明的感知在消失,擡起來的手特別重,摔在地上,地上有一根枯刺,扎着他了,有點微微的疼,但疼突然消失了,一起消失的還有眼前忽明忽暗的光,徹底湮滅。

    最後聽到的是張鵬舉大吼,喊他的名字。

    但只是聽着,然後聽不到了。

    抱着姚先明,張鵬舉去試探鼻息,手開始發抖。

    張鵬舉跌坐在地上。

    四周安靜下來,臨江王妃上來,喊道:“令瑜,令瑜你怎麼樣!”

    “我的天,我的菩薩啊,這可怎麼是好,這可怎麼是好啊!王爺,世子,世子爺!”

    “快去,快回去喊人來。”蔡公公喊道,“葉醫判,人呢,快來救人啊!”

    “我的祖宗啊,可別出事,可別死啊!”

    蔡公公嚇得站不起來。

    他哪能想得到,本來不大的事啊,怎麼弄成這樣呢?

    ……

    姚文山正在給姚先明的兒子唸書聽,姚紀茹坐在對面,小男孩今年四歲,生得機靈可愛。

    姚文山喜歡姚先明,也喜歡姚先明的兒子。

    他姚氏,從他到姚先明以及孫子手裏,都不可能敗的。

    待太后百年後……姚家的大業,姚先明父子能撐得起來。

    所以他不着急,皇帝鬧騰他看着盯着,就跟狼放羊一樣,只要在他的視線了,是羊角頂着誰了,是羊腿踹倒了什麼,是事但不是難控的事。

    “宏兒早點去睡吧,明天祖父帶你進宮玩兒。”

    “我想要想太子新得的那個玉笛,行嗎?”

    “那就讓太子讓給你。但你要早點睡纔可以。”

    姚宏應是,趴在姚紀茹的肩頭打瞌睡,姚紀茹要走,又盯着他爹嘀咕了一句:“爹,要不您找瑾王聊一下,提點他一句。”

    “知道了,下個月就把婚事定了,省得他總不死心。”男人就這樣,一輩子喫着碗裏看着鍋裏的。

    姚紀茹笑着應是,正要出去,頂頭有人掀翻簾子,珠簾發出叮叮噹噹的聲音,然後斷裂了,珠子滾了一地。

    一屋子的人看着卷着腥風進來的侍衛。

    “怎、怎麼了?”姚紀茹問對方。

    侍衛跪下來,帶着哭腔吼道:“國公爺,世子爺他……他薨了!”

    “什麼?”姚紀茹反應最快。

    “什麼是薨了?”年幼的姚宏問道。

    在姚宏重複中,宴席室極其的安靜,國公夫人破了嗓子,嘶喊道:“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

    “墳山鬧事,世子去處理,卻不料有人傷到了世子!”

    “就、就腹部紮了一刀,世子就、就薨了!”

    侍衛看過那個傷,真的不嚴重,肯定是誰沒看見而誤傷的,因爲真有人殺世子,應該更直接一點。

    國公夫人直接倒在了炕上,婆子慌手慌腳去扶她,姚文山的手,壓在了炕桌上,炕桌翻了他踉蹌過後,跌坐在炕上,臉色煞白,雙手不停顫抖。

    他的兒子很多,但所有的兒子加在一起,都抵不上姚先明。

    “說清楚,前因後果。”姚文山吩咐侍衛,又對進來的幕僚道,“備馬!”

    幕僚跌撞着走了。

    侍衛跟着姚文山往外走,一邊走一邊說當時的細節,宴席室裏,傳來姚紀茹哭吼道:“大哥!”

    ……

    宮中,侍衛在門口露臉,蘇公公正伺候太后躺下來,看見內衛問道:“幹什麼呢,探頭探腦。”

    “蘇大官,”侍衛壓低了聲音,“韓國公世子,薨了!”

    蘇公公剛得賞的一塊玉佩,摔在了地上,四分五裂。

    “薨了,怎麼薨的?”蘇公公問道。

    侍衛解釋了,他也不在現場,只能轉述:“蔡公公和臨江王妃也在現場。”

    “另,瑾王爺也……”

    蘇公公拍了大腿:“天塌了。”

    他直奔內侍,扶着太后起來,儘量和緩了語氣:“……世子爺薨了。”

    “什麼?”太后失聲確認,“國公府世子,姚先明?”

    蘇公公點頭。

    太后晃了一下,靠在牀頭,好一會兒她沙啞聲問道:“出的什麼事,你細細說。”

    此刻,聖上正在批摺子,往常這時候他都睡了,今兒張公公催了幾次。

    也是侍衛敲了門,張公公聽了回稟,踉蹌着回來,回稟給聖上。

    “姚先明?”聖上猛然擡頭,不敢置信,“死了?”

    張公公點頭。

    聖上的手急劇抖了抖,他猛灌了一口茶,扶着桌子站起來:“去、去仁壽宮!”

    說着又想到:“令瑜呢?”

    “瑾王爺也受傷了,說是生死未卜。”張公公道。

    聖上這次真沒受得住,跌回龍椅上,吩咐張公公:“指、指個人去看看,快!”

    ……

    墳場,楊莊的村民,抱頭蹲在地上,四周被人圍着。

    七具穿夜行黑衣蒙面的人,服毒自殺死後,屍體在地上。

    現場一片混亂。

    沈翼被人用擔架擡着,身上都是傷,葉文初由葉頌利揹着,她的腳崴了。

    姚先明依舊被張鵬舉抱着的。

    姚文山從山下爬上來的時候,正好和沈翼的擔架撞上,他正要走過去,但忽然後退停下來,讓人舉着火把照亮了沈翼的周身。

    可以說,受傷不多,但有一處腹部,出血很多。

    “令瑜,也傷了?”他啞聲,掀開了沈翼的上衣,露出了腹部,葉文初插話道,“檢查了,脾臟受傷,有內出血!”

    “別看了別看了。”臨江王妃推開韓國公,“你去看世子吧,我帶令瑜回家。”

    “作孽,作孽啊!”

    姚文山退開幾步,看着個臨江王妃走走停停滾了幾次,陪着沈翼上了馬車。他跑着上山,看到張鵬舉抱着姚先明,癡癡傻傻地跪在地上。

    縱然得了信,可在來的路上,他還是抱了希望的,希望是侍衛消息有誤。

    但現在看到兒子的樣子,他知道不會有奇蹟了。

    “先明啊!”姚文山步履蹣跚,瞬時蒼老了幾十歲,如耄耋老人,顫巍巍過去,他最得意的兒子……

    死了!

    這一夜,很亂。

    歸去以及蔡公公和姚文山留下來的人,在現場處理最後的事情。

    楊莊的村民以及所有屍體,全部帶回府衙。

    加上姚先明,一共死了八個人,重傷沈翼外加一位戶糧房的雜役被砸破了頭,另有四個人輕傷。

    瞬時,府衙突然人滿爲患,不管是死人還是活人,擠擠攘攘。

    這一夜,很多人無眠。

    大家都在順安康裏,因爲沈翼在這裏治療。

    葉文初坐在牀邊打量着沈翼,他睡着了,眉心微蹙,聞玉推門進來,道:“我給你把腳處理一下。”

    “我沒事。”葉文初低聲說了一句,但還是將腳架在凳子上,聞玉給她按照崴腳的流程處理,包了起來。

    臨江王妃從王府回來,她給臨江王回話,不讓他在家着急。

    “你的腳怎麼樣?”臨江王妃哭得眼睛鼻子都腫了,葉文初道,“我沒事,您坐着歇會兒。”

    臨江王妃歇不了,她握着沈翼的手,一直掉眼淚。

    葉文初有點不忍心,但還是忍了。

    下半夜丑時,宮裏來人了,葉頌利低聲道:“是御輦,好像是太后娘娘和聖上一起來的。”

    “知道了。”葉文初看向臨江王妃,臨江王妃冷笑一下,“初初不必感動,她是來看看姚先明都死了,令瑜怎麼會活着。”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