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修傷心,我是知道的,可我沒想到他這洞府居然也不是什麼安逸的地方。
轉眼看着柳龍霆,他好像失去了原先的意氣風發,臉色慘白得好像浮着一層白紙。
見我轉眼看着他,慢慢鬆開卷着我的蛇尾,苦笑道:“放心,蛇君怎麼會有事,他現在厲害着呢。”
他說着,將一件白袍遞給我:“先穿上吧。”
我這才發現,自己衣衫不整,後背因爲熔岩灼燒,直接被墨修割開了,小腹的衣服也被龍靈劃開了。
幸好穿的是問天宗的道袍,對襟有好幾根系帶,只是跟手術一樣,露着傷口。
如果穿着直筒的,上衣怕是直接就滑落了。
我和柳龍霆倒是也沒什麼好客氣的,接過來直接披上,看着洞府的門:“怎麼回事?”
柳龍霆軟趴趴的靠着一棵小樹苗,直接變成了一條胳膊粗細的白蛇:“上次浮千用你的血,闖了進去,進入了陰陽潭。”
“墨修因爲急着去救你和阿寶,雖然沒有殺了浮千,卻也拿到了沉天斧,估計動了封印的法陣吧。”柳龍霆說着居然還張着嘴,重重的喘着氣。
現在才入秋,並不是很冷,可柳龍霆一張嘴,全是森森的寒氣。
我將他那件外袍繫好,沉眼看着他:“你受傷了。”
“嗯。”柳龍霆這會是條蛇,吐着蛇信發出嘶嘶的聲音:“昨晚被你師父打傷的。”
我愣了一會,纔想起,他說的師父可能是阿問。
不過想想也是,昨晚一團混戰,龍靈自己雖然厲害,可也算得上孤家寡人,除了雙頭蛇,能驅使的,估計也就對她死心塌地的柳龍霆了。
只是我沒想到,阿問居然能打傷柳龍霆。
而且墨修還將他帶到這裏來了?
看樣子是從阿問那裏,把柳龍霆給贖回來!
沉眼看着他:“我用自己和蛇胎爲餌,將龍靈打入了熔岩中間。那你現在不想殺了我?”
柳龍霆卻只是扭了扭蛇頭,看了我一眼:“你不是龍靈,她也不是。”
“龍靈只不過是個名字罷了。她已經死了,就算復活,也不再是那個龍靈。”柳龍霆好像已經看透了。
慢慢的盤着蛇身,在那棵樹根下:“墨修不殺我,也還算念着當年舊情。”
我看着他如雪如霜的蛇身,不由的想到了一節黑一節白的蛇鐲。
那枚鐲子,是墨修給我的那枚黑玉鐲,和柳龍霆給的那條水晶蛇融合而成的。
只是現在這蛇鐲,好像已經不受控制了。
那陰陽潭裏由食熒蟲交集而成的,到底是個什麼鬼?
“你製成的那條水晶蛇,是哪來的?”我想了想,還是蹲下來,看着柳龍霆:“就是上次,你以爲我要逃離出鎮子,送給我的那個。”
“我知道。”柳龍霆蛇眸裏有什麼收縮了一下,蛇身盤纏得更緊了:“那是取了我一截蛇骨製成的,墨修的是用他的本命鱗製成的。”
我聽着目光沉了沉:“你爲什麼要製成一條蛇形?怎麼就成了蛇鐲了……”
可還沒等我問完,就聽到墨修沉聲道:“何悅!”我一轉身,就見墨修帶着一身水汽出來:“怎麼還沒走?”
他目光微沉,看着我身上披着的白袍,一把將我拉起來,伸手一扯,就將那襲白袍扯下,往柳龍霆身上一丟:“你記得本君說過的話。”
可等墨修回首,見我身上的衣服,目光一沉,身子一轉,將我摟在懷裏。
扯開外袍,直接包住我:“伸手。”
我還愣着,有點奇怪的往旁邊伸了伸手。
墨修卻喉嚨咕嚕作響,一把扯過我的手,左右交叉,往他袖子裏一伸。
兩人如同緊貼着的人偶一般,前胸相伏,四臂相貼。
我一時有點啞然,這是打算把我當“袋鼠”一直裹在身上?
可跟着墨修似乎只是轉轉一轉身,他就靈活的從外袍中脫身而出。
伸手就幫我係着外袍的衣帶,不過看着背後的傷,好像頓了一下,卻還是輕輕的將外袍攏住。
朝柳龍霆道:“龍靈既然已經被壓在回龍村下,你想繼續守着她就守着,不想守着她就找到地方好好療傷吧。”
“呵呵。”柳龍霆的蛇身鑽進白袍裏,暗暗的化成人形,直接就穿着那襲白袍,站在我們面前。
“墨修,一切纔開始。”柳龍霆臉上帶着淡淡的憂色,盯着我小腹:“蛇棺,你,我,龍靈,何悅,熔天,還有陰陽潭下面的那個……,都在同一個時候醒了。”
柳龍霆說到這裏,似乎有些擔心:“上次龍浮千獻祭蛇棺,最終是我守着她這麼些年,才保龍家血脈不絕。這次如果再出事,何悅有蛇胎在腹,落得的下場慢是比浮千要慘上許多。”
可墨修卻扯着外袍,輕輕一用力。
我感覺衣袍有一個地方輕輕滑過傷口,雖說不重,卻也痛得我低“呲”了一聲。
扭頭不解的看了墨修一眼。
據我對墨修的瞭解,他手很穩的啊,怎麼會繫個衣服還弄到傷口了。
墨修卻低垂着眼,看都不看我。
只是朝柳龍霆沉聲道:“這些事本君都知道。你還不走,是昨晚阿問傷你太輕了?”
“墨修,你既然拿到了沉天斧,也讓龍岐旭夫妻離開了,怕是早就知道後果。現在那東西已經找上了龍、何悅……”柳龍霆又朝我看了過來。
我聽到自己和我爸的名字,本能的轉眼要去看。
卻感覺眼前一黑,墨修居然伸手,用胳膊圈着我的眼睛,直接將我轉過身去:“全身上下,都是傷。哪都不能碰,也就眼睛好點了。你還有心思管這些!”
我一轉過去,他一手壓着我額頭,一手看了看我眉心:“算你心裏還有點數,知道用通神術,點自己眉心求救。本君這一縷神魂,可不是放着玩的。”
墨修的指尖,輕輕撫過眉心那朵紅梅,確定沒有不妥後。
這纔將我打橫抱起,冷眼看着柳龍霆:“陰陽潭下面的那個,只不過是上次浮千進去,我拿了沉天斧,所以鬆動了一些,我已經重新封住了,不會再出來。”
我感覺到身子微動,柳龍霆好像往我們這邊追了一步。
可他剛一擡腳,我感覺墨修撫着我肩膀的手指輕輕一點,就聽到柳龍霆悶哼一聲。
“你好自爲之。”墨修冷哼一聲,抱着我就直接離開了。
隨着風聲響過,我本以爲墨修會帶我回秦米婆家,或是去我家的。
卻沒想,他帶着我到了上次看雲的那條小溪邊。
原先藍天白雲,綠草盈盈的小溪邊,這會全是枯草,連溪水好像都渾濁不堪,溪邊還落着不少鳥獸的屍體。
墨修抱着我,看了許久,這才找到一塊比較平坦的石頭,將我放在上面。
自己坐在一邊,沉眼看着小溪。
那溪水裏的碎石邊上,很多死了的螃蟹和小魚小蝦,因爲已經死了一晚了,這會都沉在石頭縫裏,上面還有一層薄薄的浮泥。
墨修似乎輕嘆了一聲,轉眼看着我道:“本來想找個地方,讓你放鬆一下的,可現在看來,整個清水鎮已然沒有清水了。”
“至少暫時沒事了,後續的事情,再和阿問他們慢慢商量吧。”我不想看着滿溪的死氣。
擡眼看了看天空,卻發現連雲都是沉沉的。
石頭本就不大,墨修坐在一邊,兩人必須緊靠,要不就從石頭上掉下去了。
墨修乾脆一鬆手,將我抱在腿上。
可黑袍掃過他的小腿,他痛得低呲了一聲。
我這纔想起他腿上還有傷,乾脆直接跳到地上,拉開墨修的褲腳。
小腿上的傷,半點好的跡象都沒有,似乎還已經開始化膿了。
“巴山古鹽可以療傷,谷見明給了一小袋,我去找何極要。”我將墨修的褲腳放下來,起身就去掏那兩張神行符。
可摸了摸,卻發現根本就沒有什麼神行符了。
“熔岩乃是至陰之地所生的極陽之物,萬法皆破。”墨修見我掏,似乎知道掏什麼:“別說問天宗的東西,龍靈的黑索進去也都化了。”
“那你這傷……”我沉眼看着墨修,低聲道:“蛇君可得保重身體啊,這葫蘆和瓢可還在不停的往外冒呢,少了你可不行。”
聽柳龍霆的意思,好像他們這些一起醒來,就是有大事要發生了。
墨修苦笑了一聲,還要說什麼,突然“咦”了一聲。
我見他沒有嗆嘴,有點好奇的扭頭。
就見墨修盯着溪水裏那些死魚死螃蟹,眉頭緊皺。
“怎麼了。”我湊到溪邊,想看清楚。
墨修卻一把將我拉到身前:“別過去。”
“死屍滲血,陰邪遍地。”墨修盯着那死魚,沉聲道:“果然是來了。”
我奇怪的看着那溪水,卻見原先沉在泥沙裏的死魚身上,浮泥慢慢的染紅,跟着一絲一縷的鮮血慢慢的涌去。
不過眨眼之間,那一灘石縫都被染紅。
忙轉眼看去,落在溪邊的死鳥死獸屍體下,也慢慢的滲出了黑色的血水,將旁邊的枯草和爛泥染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