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蛇棺 >第483章 形影綽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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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春的日光從香樟的樹葉中灑下來,隨着微風,影子微微晃動着,時長時短有些像遊動的蛇。

    我和張含珠隔着這樣光影交暗的校道,沉沉的對視着。

    她笑得依舊和當初一樣溫暖而熱情,就好像站在她家那個小道觀前等我一塊去上學。

    無論是相貌,還是心性,或是性情,以及眼神,她都沒有變化,和大半年前一模一樣。

    可轉視自己,就算這張美人皮再怎麼遮擋着外表的傷痕,可內心何止了千瘡百孔啊,整顆心都是那條本體蛇的。

    更甚至心如死灰……

    明明這些事情,她纔是應該受的。

    可這會她站在我面前,那樣看着我笑,似乎泯滅一切恩怨。

    我居然一下子恨不起來!

    可這不是結束的時候,可以一笑泯恩仇,這纔剛開始!

    心底只是在想着,如果當初她好好的過普通人生活多好,爲什麼還要捲入這些事情裏面?

    如果她還是以前那個張含珠,這樣對我笑,我會和許久未見的好友一樣,撲過去抱着她,笑着、跳着、尖叫着……

    然後商量接下來去哪喫,哪喝,哪玩!

    而不是想着,怎麼出手對付她,對付她肩膀上的蛇娃。

    那該多好……

    至少我和她,有一個還能回得去。

    可現在,張含珠卻依舊這樣笑看着我,目光依舊溫暖,轉眼看了看我身邊的何辜:“這是何辜道長嗎?就是當初在清水鎮,和你一塊把我爸救回來的那個?”

    “上次在你家,我連你都沒認出來,也沒認出何辜道長,不好意思啊。”張含珠伸手撫了撫肩膀上那些慢慢昂着的蛇娃。

    那些蛇娃就好像乖巧的寵物一樣,順着她手指拂過,聽話的順着她胳膊朝下游。

    那些蛇娃並不全如風家彙報的那樣,長着人臉。

    因爲他們那也不算是人臉,人有五官,可它們雖有眼有嘴,卻無耳無鼻。

    眼睛雖像人眼一樣,不過裏面瞳孔卻明顯是蛇的豎瞳,嘴和人一樣,卻一出生就長着牙齒,鼻子和耳朵依舊是兩個細孔。

    整張臉全部都覆蓋着細細的蛇鱗,卻依舊有着豐富的表情。

    而且有的七寸之下,還有着細細的胳膊和手掌,隨着爬動,那手掌撐動着,明顯有着五指發力。

    也有的還長了腳,爬着爬着,或是四肢發力撐起了蛇身,或是腿腳強大點的,居然站立了起來,拖着長長的蛇尾試探着朝下走。

    張含珠對它們很愛護,見它們順着胳膊往下爬,就將手撐在路邊一棵香樟樹上。

    那些蛇娃立馬順着她胳膊,爬上香樟樹,然後飛快的爬上了樹冠。

    “它們是剛出生的,還不能完全自己覓食,在下面遊蕩的話,容易被踩傷。”張含珠還朝我認真的解釋。

    我順着一個長着四肢、直立爬行的蛇娃往上看了看,不過一眨眼幾十條蛇娃已經爬到樹冠上,卻隱藏得根本看不見。

    微風拂過,樹葉依舊在微微的晃動。

    可我現在不知道是被風吹動的,還是被這些蛇娃遊走帶動的。

    整個學校都種滿了這種香樟樹,誰又知道爬了多少蛇娃?

    風家當時體檢,人數太多,怕引起恐慌,所以並沒有立馬處理了這些蛇娃,只是封鎖了學校,看樣子的樣子,怕是已經知道不受控制了,想找到萬全的辦法。

    何辜拉着我也後退了一步,沉眼看着張含珠:“它們長得很快吧?”

    “嗯。”張含珠等肩膀上的蛇娃爬完了,這才朝將校服的袖子拍順。

    朝我們笑道:“要我帶你們進教室看一看嗎?”

    在她眼裏,我們就好像只是來參觀學校的,她帶我們參觀就好了。

    我沉眼看着她,乾脆也不矯情了,直接開口問道:“還有蛇娃在出生嗎?”

    “召蛇之咒,能讓她們紋的那條血蛇不躁動,但懷着的蛇娃還是要生的。”張含珠以一種介紹的語氣,很正式也很坦然的跟我說着:“不過高呼龍靈之名,可以讓她們感覺不那麼痛,對她們也算一種安慰。”

    “現在,學校都在念。你們聽……”張含珠還豎着手掌,示意我們聽。

    可不用她示意了,因爲隨着她手掌一豎,整個學校,都是那種嘶嘶的蛇吐信聲,沉緩而又虔誠的低喚着:“龍……靈……”

    這種聲音,空靈而又帶着一種神祕的誘惑。

    隨着咒語一出,整個校道的香樟全部“嘩嘩”作響,跟着一個個蛇娃靠着蛇尾捲纏,從樹葉中倒卷着蛇身,垂落下那張人蛇交合的臉。

    吐着分叉的蛇信,附合着低喚:“龍……靈……”

    樹葉沙沙聲,蛇信嘶吐着,那些人聲念着的咒語,好像只不過是背景,這些蛇娃的唸咒聲纔是真正的主力。

    我看着如同垂簾般,掛滿樹枝的蛇娃,只感覺頭皮都在發麻。

    同時整個學校,好像都處於一種異樣的氛圍之中。

    我感覺自己整個人都不太對,卻又說不上是什麼感覺。

    像是悶熱的夏天,從空調房裏突然出來,感覺到外面一片炙熱,整個人都被熱浪包圍着。

    又好像是初學游泳時,整個人潛進水裏,耳朵灌着水轟隆隆的作響,水壓擠着身體,眼睛好像睜着,入眼卻只是晃盪的水光,什麼都看不見,還因爲恐懼渾身緊繃不敢亂動。

    何辜修爲比我深,忙拍了我後背一下。

    我就好像瞬間又被拉出了水面,重重的喘着氣。

    對面的張含珠輕笑:“你們是不是好奇,爲什麼風家知道蛇娃出生,卻不進來將蛇娃滅掉,反倒只是封鎖了學校?”

    “因爲他們處理不了。”我擡頭看了看香樟樹交匯在頂的枝葉,沉聲道:“在風家體檢前,就已經有很多蛇娃出生了吧?什麼柳龍霆播種,也是假的,那紋的血蛇纔是讓她們懷孕的原因!”

    “是啊。”張含珠朝我招了招手,笑得很爽朗的道:“帶你去看看這些人吧。”

    “爲什麼選擇這所學校?”我大步跟了上去。

    乾脆站在張含珠旁邊:“你不是想着復讀高考,過普通人生活的嗎?”

    “何悅,你沒有參加高考,是不是到現在還遺憾着。”張含珠扭頭看着我。

    沉聲道:“十年寒窗,一朝定論,卻不能如意。可有的人,明明平時學得不如自己努力,成績也不如自己好,卻考得比自己好……”

    “人啊,並不是都會從自己身上找原因,反倒是會從別人身上找原因。如果理性不能解決,就會說什麼運氣啊,命啊之類的。”張含珠臉上慢慢帶笑。

    指了指學校一邊的小廣場,那裏有一座雕像。

    因爲隔得遠,又有花木遮着,一時也看不清是什麼。

    但那雕像的下方,擺滿了花花綠綠的包裝,看形狀就知道是喫的。

    “馬上就過年了,復讀學校放假晚,所以期末考試也晚,你看,他們平時在那雕像上曬被子,還有的會惡搞這雕像。這會卻往雕像下供喫食,想求保佑。”張含珠笑得很開懷。

    “他們經歷過一次失敗,所以比沒有經歷過失敗的更容易相信玄學這種虛無縹緲的東西。而且年輕人,生機旺,執念深,廣際廣,擴散快……”張含珠一字一句的說着。

    扭頭看着我道:“無論是生蛇娃,還是念經咒,都是很好的。”

    “人有信仰並非壞事。鬼神之說,並不一定是鬼神庇護,而是心存敬畏和信念。墨修的執念,化成了蛇影,成就了現在的墨修。”我心頭慢慢的發沉。

    苦笑道:“張含珠,你也是按普通人生活長大的,你連人家心底一點信念、希冀都要拿來利用嗎?粉碎這些人曾經跟你一樣的夢想嗎?”

    “考一個好分數,再選一個遠離父母管的學校,和同齡人一起玩樂……”

    我如同老媽子一樣,苦口婆心絮絮叨叨的說着。

    對面的張含珠卻依舊是那樣笑。

    以前看上去燦爛溫暖,我卻感覺站在這樹影之下,很陰涼!

    就好像普通人,在毫不經意間,看到了一條蛇……

    眼之所見,已生懼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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