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天譴加身,就算阿熵也不敢再硬剛。
無論是龍靈上次給我造蛇巢,還是這次造神計劃,其實都是給我增加信仰力,讓我腹中的蛇胎能安然降世。
可何壽說得沒錯,一切都是守恆的。
我腹中的蛇胎,本就是神種,要佔用很多生機。
而巴山,在龍靈有孕的時候,經歷過一次這種傷害了。
於心鶴也跟我提過,巴山很多物種在絕種,與神靈越相近的,就絕種得越快。
就算是強壯的夸父一族,最終剩下的也不過是一對父子,再也沒有繁衍的可能。
連於心鶴自己,也是幾次做了試管,最終也是流產了。
巴山經歷過一次災難,所以現在人口本就不再多了,繁衍是種族大事,谷家或許總共才那五個孕婦,卻差一點,全部都胎死腹中。
只是爲了給我腹中的蛇胎,提供生機,讓它能安然降世!
何壽走前或許已經猜到了什麼,所以特意交待我,不要想打掉腹中的蛇胎,打不掉的。
我突然感覺有些絕望,因爲遠處,已然有着一隻白猿揹着一個孕婦急急的過來。
白猿後背的毛髮,已經被血染紅了。
那孕婦滿眼祈求的看着我,眼淚成串的流,卻還是不顧衆人勸阻,掙扎的跪在地上,匍匐着朝我行禮,重重的朝我磕頭。
我和何辜忙她扶上石壇,他輸生機,我用神念安撫着胎兒,兩人合作已經很順手了。
原本還有些遲疑的墨修,看了我們一眼,眯着眼,用神念感應了一下,瞬間就消失了。
他有瞬移,沒一會就回來了,只是一手抱着一個流着血的孕婦。
那件黑袍上盡染着血,衣服濡溼緊貼着,墨修卻好像並沒有感覺,將孕婦小心的放下後,眯眼看了看,跟着又瞬間離開了。
我腹中蛇胎越動越厲害,好像在強烈的抗議。
或許是痛多了,我也就任由它在腹中折騰。
跟何辜一起,安撫着這些孕婦。
有時信念支撐起來,就只會想着自己該做的事情,一件件的往下做。
所以慢慢的,我根本感覺不到痛和累。
墨修用瞬移將整個巴山有流產徵兆的孕婦抱了過來,我和何辜直接用神念和生機,幫她們保住胎。
下面谷家的人,很有默契的將已經安穩的孕婦擡下去,在石洞中安置好。
全程,從頭到尾,我和他們語言依舊不通,他們也沒有誰領導,沒有誰吆喝着要怎麼辦。
就是這麼順其自然的,每個人都知道自己要做什麼,該怎麼做到最好。
墨修送來最後一個孕婦後,就停在我身邊,雙手捂着我的小腹,往裏送着精氣。
我就算痛得麻木了,可當暖流涌進小腹時,那一直掙扎着的蛇胎安靜了下來,還是重重的鬆了一口氣。
當最後一個孕婦情況穩定下來,整個谷家外面已經站滿了人。
巴山各峯的人,已經靠着號角聲,聚了過來。
確定那些孕婦沒事後,各峯的峯主都重重的鬆了口氣。
我看着這些人,突然明白當初風望舒跟我算的那筆數了。
外面整個玄門,滿打滿算,連小孩子都算上,不會超過五萬。
而整個巴山,也不過幾千人了。
所以,新生的孩子,對他們很重要。
當最後一個孕婦安頓好後,谷家有專門往摩天嶺送喫食的妹子,拿了青銅盆打了水,示意我洗手擦臉。
所有的人都齊聲低喃的唱和着什麼。
我聽不懂,卻也熟悉。
當初摩天嶺上,十二巫也是這麼唱和的。
這是一種祭祀神的儀式,又好像是表達一種謝意。
我神念用得太多,加上蛇胎剛纔激烈的涌動,身體發軟發昏。
墨修就在一旁邊扶着我,洗手,擦臉,等他們祭祀完。
他對於這種信仰方面的事情,懂的比我多。
我是他們的神,而且就在剛纔,穩定了那些流產的孕婦。
如果這個時候我倒下,那就是他們心目中的神倒下了。
所以墨修一邊扶着我,還得不住的往我小腹中的蛇胎輸着生機。
等祭祀完,這才一手摟着我,一手扯着打坐的何辜,直接回了洗物池。
墨修一頭栽進水裏,似乎昏死了過去。
我也好不到哪去,這種累,就好像熬夜做了一晚的試卷,頭又痛又疲憊。
試着想去將墨修扶起來,可剛一動,腿軟,差點自己都栽下去了。
“你靠邊。”何辜忙朝我交待了一聲。
小心的走過去,將墨修扯起來。
墨修臉色已經如同金紙了,幾乎沒了氣息,還是何辜用手在他膻中揉了幾下,這纔有了呼吸,卻依舊沒有醒過來。
只是他黑袍浮動,染出無數的血水,都是他抱那些孕婦的時候沾上的。
“就是法力耗盡。”何辜將墨修扶着靠邊,找了個深點的位置,讓墨修整個人都能泡到。
這才扭頭看着我道:“蛇君今天用了多少次瞬移?還給你腹中的蛇胎輸入了生機,這才耗盡了法力吧。”
“一共四十七個孕婦,他至少用了二十次瞬移。”我看着墨修虛弱得好像隨時都要斷氣的臉。
突然發現,好像從來沒有見過他這樣。
就算當初他法力盡失,在學校旁邊的租房裏找到我,依舊還是一臉篤定自信,看不出半點虛弱感。
更甚至,我幾乎沒有見墨修睡過覺。
好像無論什麼時候,只要我醒着,他就是醒着的。
可現在,他就這樣虛弱的靠在那裏。
如果不是何辜扶着他,怕是水浮動,他就得漂起來,或是淹死。
想到這裏,我不由的伸手捂着小腹,朝何辜道:“這個孩子……”
可這話纔剛開口,被墨修用法力安撫住的蛇胎,立馬就又動了起來。
我忙沉吸了幾口氣,將手在小腹中撫了撫。
它這才慢慢安定下來,估計也是折騰太久了,累了。
何辜沉眼看着我,低聲道:“等蛇君醒來,再想辦法吧。”
“那些孕婦呢?她們或許還會有變故。”我眼前閃過剛纔那個因爲月份入小,最終沒有保住胎兒的孕婦哀嚎時的樣子。
朝何辜低笑道:“我其實挺好奇,當初於心鶴在蛇窟裏,看到那些蛇紋,到底寫了什麼。”
以至於她寧願自己受折磨,也不敢在巴山多呆一會,直接回了操蛇於家。
何辜這會也沉默了,朝我喃喃的道:“這事不能怪你。”
“可受益的是我,對嗎?”我靠在石壁上。
沉聲道:“何辜師兄,蒼生何辜。如果我有害於蒼生,以一害百,害萬,害億,何辜師兄,會不會爲了天下蒼生而除掉我?”
“就像當初天眼神算爲我批命的那一次?”我轉眼看向何辜。
當時如果不是墨修在,他也想殺了我吧?
在秦米婆家,他還給過我鎮魂針。
其實他也是信天眼神算的批命的吧。
何辜卻只是低垂着頭,不敢與我直視。
我不由的低嘆了口氣,轉眼看着水面。
卻發現好像下雨了,有着一滴滴的水珠落入水中。
“巴山所有人都敬着我,就算我不在摩天嶺,他們也日日給我送新鮮的食材。我在摩天嶺做什麼,他們從來不會干涉我,連我將摩天嶺搬走,他們也只是吹着號角送我。”我看着水面一小圈圈的漣漪。
胸口發着悶:“可我從來沒有爲他們做過什麼?就算巴山庇護於我,又總感覺巴山是一切的根源,不安全。”
“何辜,我最對不起的,除了我腹中的蛇胎,就只有巴山這些人了。”我捂着小腹,慢慢的仰頭,順着那淌下的水,往上看。
摩天嶺依舊高聳入天際,光是看着就讓人心生膜拜。
我手緊捂着小腹,蛇胎很安靜,沒有再亂動。
可從我懷上他的那一天開始,我不是想着將它當成護身符剖給秦米婆護身,就是藉着他應對外面的危機。
以至後來天譴加身,我都沒有想過,怎麼把他生下來。
可現在,我真的不得不了嗎?
只是原先明明不是很想要,也知道不得不走到這一步。
爲什麼,和墨修說毫無波瀾的內心,就好像被什麼扎着一樣,痛得連呼吸都不能了。
這或許,也就是我的天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