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給被他劈暈的御坂妹妹找了個地方簡易地安置對方後,懷着複雜心情的源最後走到了列車的派車場。

    已經七年沒見,再次相見的時候該說些什麼?是詢問對方過得好不好,還是詢問對方爲什麼參與這個實驗?是說明自己不再與對方聯繫的理由,還是拼命向對方道歉?

    源不知道該怎麼做,他只是邁動着自己的雙腿,朝着從御坂妹妹們口中的地點走去。目的地就是這裏,一個派車場。

    派車場就好比公車的車庫,許多電車都會在這裏進行維護,跑完最後一趟的列車也都會被放置在這裏。派車場的範圍大約有一個學校的校園那麼大,地面跟鐵路路面一樣鋪滿了碎石,並有十條以上的鐵軌平行並排。鐵軌的前端是巨大的鐵卷門車庫,看起來就像港邊的出租倉庫。派車場外圍則放置着貨物列車所使用的大量金屬貨櫃,幾乎把整個派車場包團起來。金屬貨櫃像積木般疊了一層又一層一咼度約相當於三層樓建條。因爲這些雜亂堆積的金屬貨櫃,派車場周圍簡直跟立體迷宮沒兩樣。金屬貨櫃就像山,派車場就像被山環繞的盆地。

    派車場完全沒有人。

    因爲這裏是完全配合放學時間行駛最後一班電車的學園都市,所以派車場早早就已人去樓空。作業用的電燈全部都已關閉,周圍也沒有民房,所以一點光源也沒有。雖然是在住着兩百二十萬人的大都市內,卻是如此漆黑,仰望天空甚至可以看見平常看不見的微弱星光。

    “他”就站在無人的黑暗中心點。學園都市最強的超能力者,一方通行。他看起來宛如已經跟周圍的黑暗同化,面容早已與七年前不同,但是源還是能從對方的身上找到過去的影子。

    黑暗之中,白色的少年轉過頭來,他的表情,在看見銀髮少年的這一刻起凝固了。他身上的白,是詭異的白,就像把眼球放在熱水中滾燙所產生的白。

    “時間已經是八點二十五分……你是誰?”一方通行不明白爲什麼在這裏出現的不是那個穿着常盤臺中學校服的人偶。他的心中波濤洶涌,震驚、不解、激動……一系列複雜的感情一齊涌上心頭。

    「像……真的太像了……」雖然一方通行在看到銀髮少年的那一剎那,腦海裏浮現出的是某個自稱指導員的黑髮少年。但眼前的銀髮少年比他還像,不管是面容,還是綠色的瞳孔,甚至連瞳孔中隱藏着的複雜表情,都與他記憶深處的黑髮男孩一模一樣。

    “……好久不見。小白。”源輕輕的吐出這句話,他看到一方通行在這一瞬間身體已肉眼可見的角度顫抖了一下,但僅僅是下一秒,對方換上了黑暗的張狂的面具,“你又是木原老頭[注1]派來檢查實驗的?爲什麼你會知道……”

    “我就是源,立神源!小白,這些年來,我一直……”源打斷了一方通行的話,但是下一秒,對方卻用更大的聲音打斷了他的話,“是那個木原老頭[注2]告訴你的吧!!嘖,這次是實驗玩偶哪去了……?該不會,又是一個想要阻止我成爲無敵的笨蛋吧?”

    「可惡……」一方通行眯了眯眼睛,他想起幾天前在鐵橋上試圖阻止這個實驗的茶發少年。但無論是誰派來,又想做些什麼,面對眼前這個銀髮少年,他真的下不去手。

    “爲什麼……”源並沒有在意爲什麼對方不相信他就是以前的立神源,反而想起那幾張照片中的屍體,用着顫抖的聲音說道,“你已經是學園都市內最強的LV5超能力者,已經沒有人能跟你站在相同地位了,應該沒有必要追求更高的目標纔對……”

    “最強嗎……?”一方通行提不起勁地說道,“最強?最強?最強?沒錯,我是這個城市裏最強的超能力者,換句話說,這也代表我是全世界最強的超能力者。”

    “但是。”一方通行頓了頓,看着眼前與記憶深處那個黑髮少年十分相似的銀髮少年打從心底地怒吼道,“我是學園都市最強的超能力者。但是,七年前,不能守護那個小鬼,眼睜睜地看着他死在我面前,算哪門子的最強?!!”

    一方通行狠狠地咂咂嘴,腦海中浮現的是他覺醒能力的那一天。沒有窗戶的無人攻擊直升機在空中來回盤旋,穿着機械鐘甲如同機器人般的增援警衛,爲了保護受傷的同僚而死守崗位。簡直像是電視上常播出的怪獸電影情節。他就像一隻被衆人所害怕的醜陋怪獸。而在他身前,那個沒比他高多少的黑髮少年擋在他的身前。一陣巨響後,黑髮少年倒在血泊裏。

    紅色的眼珠一轉,無視那邊震驚的源,一方通行突然開心地笑了,“這樣可不行。這樣還差得遠了。這樣的最強太沒意思啦。我所追求的強,是讓對手認爲向我挑戰是件愚蠢的事,是能夠不讓之前的悲劇再次發生,那種絕對的強。”

    一方通行希望的是“無敵”。一訴說着美夢的少年,將纖細的兩隻手往兩側慢慢伸起。右手名爲苦手,左手名爲毒手。輕輕碰到就會斃命,宛如毒蛇一般的兩隻手。水平舉着雙手的少年,笑了。就像一個黑暗的十字架。

    而一方通行沒有注意到的是,在他的對面,那個銀髮的少年綠色的瞳孔在這一瞬間微微顫抖。自己已經死了?但是,他確實能感覺到在他身體的左胸處,有一顆心臟在跳動。

    四年的風紀委員生涯,雖然他身手較好,但也有過幾次受傷。每一次從他受傷的身體中流出的都是紅色的血液。更別提他因爲原石的身份,每個月都要進行身體檢查,每次的檢查結果都表明他的的確確是個活人。

    自己不是立神源?但是,他確實擁有名叫立神源,現在是雨宮源的這個少年的記憶。從出生,到預知了父親的去世,再到進入學園都市。在那輛載着原石的大巴上遇見削板軍霸,進入學園都市後被分到特力研與一方通行被木原數多進行能力開發。

    七年前因爲自己的原因,一方通行覺醒能力的那一瞬間深深印在他腦子中。朝着一方通行衝過來的同年齡少年們在一碰到他的瞬間,骨頭就折斷了。教師過來阻止,教師的骨頭也斷了。大人們對他羣起圍攻,結果也是全滅。

    也是因爲這件事,他失去他的母親,被父親的好友雨宮修哉夫婦收養改姓雨宮。從那之後爲了保護一方通行,加入了「Origin」,再到「Origin」解散,與眼前的白髮少年漸行漸遠,分離了整整七年。

    但是,現在,他卻從對方口中,得知那個名叫立神源的少年已經死了,而且在七年前的時候就已經死了。名叫雨宮源的少年突然感覺身體發冷,自己的身體,自己的大腦,究竟什麼東西還是真實的呢?

    “雖然,我不明白爲什麼你除了髮色都那麼像那個小鬼長大的樣子。”一方通行冷冷的聲音傳來,不帶有一絲感情,“如果,你是某個惡趣味的傢伙製造出來的劣質複製人。既然這個實驗的內容只是殺掉那些複製人人偶,那我不介意第一○○三二次實驗的對象換成你。”

    銀髮少年望着眼前的白髮少年,宛如掉進了冰冷的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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