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舞臺燈光暗淡下來,臺下的觀衆都屏住了呼吸,因爲他們知道,某人要出來了。
昏暗的舞臺上,一聲薩克斯的聲音漸起,溫雅悠長的曲調緩緩流淌出來。
“情深深雨濛濛,多少樓臺煙雨中。記得當初你儂我儂,車如流水馬如龍,儘管狂風平得起,美人如玉劍如虹。”
女聲婉約婉轉,猶如流水清泉似的傾瀉而出,在這般偌大華麗的舞廳裏像是獨特的存在。
未見人,先聞聲。
在場的所有人都被這幾句吸引住了,現場比之前還沒出來時更加安靜。
啪嗒一聲,一束燈光打在了舞臺中央。
幽蘭若谷的淡青色旗袍,如雪的肌膚,遠遠看去,宛如穿越千年的青瓷,頭髮烏黑髮亮,溫柔地別在了腦後,精緻深邃的五官清晰地展現在所有人眼前。
眼睛黑得像是啓明星,眉目流轉間,柔笑頻頻。
“啊~情深深雨濛濛,天也無窮,地也無窮,高樓望斷情有獨鍾,盼過春夏和秋冬,盼來盼去也盼不盡,天涯何處是歸鴻~”
她張着小嘴,安靜地站在中心唱着歌。
“情深深雨濛濛~情深深雨濛濛~情深深雨濛濛……”
在場的所有人都震驚了,尤其是熟識肖笑本人的人,她怎麼會唱出這麼動聽的歌曲?
在場的人中沒有人是聽過這曲調的,但就是所有人都覺得十分好聽,甚至有一種這首歌特別符合當下時代的錯覺。
一曲完畢,溫若仙唱完最後一個音,她的眼睛望向遠方,並不聚焦在某個人身上,眼神之間,頗有一種說不盡的情愫。
肖笑的聲音本身就不差,加上溫若仙多年擅長演戲時投入的感情,這一首歌被她唱得可謂是纏綿悱惻,不知打動了多少少年人的心思。
“一首情深深雨濛濛送給大家,這是我自己親手寫的歌,希望大家喜歡,謝謝。”溫若仙得體地笑笑,十分優雅自在,一點也沒有覺得自己難堪,仿若她只是覺得大家能夠來聽她唱歌是他們的榮幸,不卑不亢。
話音剛落,現場就有不少稀稀疏疏的掌聲響起,最後乃至全場的人都給她鼓了掌。
不爲別的,只爲這人唱得太好了。
歌舞廳老闆也驚了,蔡老闆本來也聽過肖笑唱歌,唱得不差,但是也沒到令人驚豔的程度。可現在聽來,卻和之前完全不是一個程度,怎麼說呢?就像是這道聲音找到了合適的表達,合適的歌曲,把聲音中溫柔的磁性發揮地淋淋盡致。
此時的蔡老闆卻是在某個隱晦的角落裏正陪着某位大人物,他被驚豔的瞬間,也爲自己捏了一把汗。
本來今晚肖笑的歌舞是他選的,最重要的原因是今晚來的這位大人物喜歡聽這首歌,他已經打聽過了,這個大人物每次去舞臺必定會點這首舞曲,聽說是因爲他喜歡跳舞。
蔡老闆不由偷偷看了一眼對面的大人物,今夜來的大人物是皖系軍閥裏的王都統,海城目前是他做主。
這位爺倒是長得英氣得很,十分有男人味,面孔如雕塑般立體,深邃的眼睛,筆直的鼻樑,一板一眼,卻又那麼剛剛好得好看。
只見他此時正在目不轉睛地盯着臺上的肖笑看,他搖晃着紅酒杯,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蔡老闆不敢擅自揣測,但是心裏不免有些恐慌,就怕招待不周。
“她就是肖家大小姐,肖笑?”
這道聲音拯救了沉默中的蔡老闆,蔡老闆立馬點頭頷首,“是,沒錯,就是她。”
“蔡老闆還有這個能耐,竟然能夠請動這麼一位美人幫你助唱。”
“確實是小的榮幸,肖小姐唱歌確實是絕頂地好聽。”
“嗬嗬。”王正青冷笑了兩聲,皮笑肉不笑,也不知是在嘲笑誰。
蔡老闆不敢多動,也不敢擡頭看他,摸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有些瑟瑟發抖。
氣氛沉默,蔡老闆不知說什麼,王正青也沒出聲,他的眼睛一直鎖定在臺上佳人的身上。
不可否認,這個女人很有韻味,莫名地,剛纔那首歌讓他想起了肖甜。
他十分思念的初戀愛人。
他並不知道,肖甜竟然還有這麼一位姐姐。
望着臺上逐漸消失的倩影,他恍惚記起了肖甜曾經和他說過的話。
“正青,你知道麼?我家裏其實還有位姐姐,只是……她不喜歡我……她最近搬出去住了……家裏只有父親和母親……我覺得多少有些孤獨……”
……
下了臺,溫若仙也不管其他人怎麼看待她,她徑直回到了後臺休息室,稍作休息。
她把掛飾取下,望着鏡子裏的自己,不由笑了笑。
“沒想到你唱得那麼好。”洋蕾隨之進到了休息室,她還是抽着煙,也不知她一晚抽了多少煙,稍微靠近就能聞到那股煙味。
溫若仙望向鏡子裏的她,不知她何意,嫉妒?羨慕?她是負責歌女這一塊的。
“你唱得很好,在這裏生存下去完全可以混飯喫,我相信不久,你一定能夠大紅大紫,說不定還可以超過舞臺目前的當紅一姐,我是欣賞你的,你不必擔心。”洋蕾只是看了她一眼,似乎就知道她在想些什麼,她點了點菸灰,繼續道。
“只是我欣賞你還不行,歌舞廳人員複雜,大家都是混飯喫的,我欣賞你,不代表其他人欣賞你,尤其是紫妹。”洋蕾笑笑,她的笑容極爲淡,甚至都感覺不出笑意,只是覺得臉色柔和了些。
紫妹是歌舞廳最紅的女歌手。
“謝謝你的提醒。”溫若仙笑笑,言辭之間頗爲雲淡風輕,仿若並不把她說得威脅放在眼裏。
洋蕾挑了挑眉,倒是被她這幅態度驚到了。
“肖小姐!”門外來人了。
是蔡老闆。
“你唱得是在太好聽了!那曲子叫什麼名字了?!”蔡老闆匆匆趕來,十分激動的樣子。
“情深深雨濛濛。”溫若仙道。
“對,這名字也這麼好聽!肖小姐,您這歌可是把我們舞廳的規格都提升了,這歌有文化有腔調,今晚的客人啊,都很喜歡,我決定啊,您每晚唱一首這歌如何?這工資好商量。”蔡老闆笑眯眯地,額頭上少有的幾根頭髮都被髮油別在了後腦勺上,中間禿了出來,完全就是一地中海。
溫若仙站起來,提要求道:“這首歌,我每晚都可以唱,只是只能唱一次,時間就定在夜裏八點半。然後這工資嘛,我不要多,再我之前和你談得基礎上,加多一倍就行。”
“這……每晚只能唱一次?”蔡老闆猶豫了。
“對,只能一次,多了,就沒意思了。”溫若仙乾脆道。
半晌,蔡老闆道:“好,我答應你,只是……”
溫若仙道:“放心,我也不坑你,若是我這歌不紅,沒人聽我唱歌,那你這工資也不用發給我,這熱不熱鬧,人多不多,大家都是看在眼裏的。”
聞言,蔡老闆覺得這肖小姐不像是之前傳言地那般無腦,隨即道:“好,我答應你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