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在轉角處,午日的陽光照耀在她身上,她撐着紅傘,擋住了這日光,苗條的身姿,婀娜的倩影,這把紅傘尤爲注目,因爲顏色過於濃烈,又與她身上雪白的旗袍形成強烈的矛盾,熱烈又純淨。
單單是背影就令人幻想無疑。
在咖啡店內的角落處,看完報紙的胡至放下報紙,擡頭看向窗戶外頭,這一看過去,他就被一抹倩影撞擊了心扉。
這抹撐着紅傘的背影,宛如日落前的紅霞,令人心醉神迷。
胡至從來沒有想到,他會被這抹背影吸引,說不上見色起意,不過是單純覺得在這個樣子的街景下,很唯美的一幅景象。
只是可惜,沒有見到來人的面容。
女子就要離開,胡至不知怎的,竟是放下了報紙,追了出去。還是可惜,他推開門走到女子剛纔站得地方,周圍已經沒有了女子的身影,來來往往的人很多,就是找不到那柄紅傘。
胡至有些失落。
……
又是黑夜,今晚的月色格外皎潔,許是到了夏至,盛夏的季節,夜空總是格外朗清。
星辰之下,公館內。
“喇叭,音箱,話筒,收錢的紙箱……還有什麼呢?“
溫若仙站在前院內,摸了摸下巴,腦袋瓜子不停轉動。
“小姐,你怎麼要拿這麼多東西出去?這是要做什麼?“花姨端着水盆經過她身側時,覺得新奇。
“你等會就知道了,衣服你明天再洗,等會我要你幫我一個忙。”溫若仙對花姨笑笑。
花姨一時糊塗了,“要做什麼?”
“幫我搬這些東西。”溫若仙指着一個足足有一個水桶大小的音箱道。
“搬去哪?”花姨又問。
“有點遠,在海月路那個大彎角處。”
“哼。”門裏邊,傳來了一聲冷哼,這一聲,在空寂的前院內顯得格外清晰明瞭。
溫若仙看了過去,只見菀青青雙手抱臂,像個旁觀者一樣冷漠。
“你想賣唱?”菀青青似乎一下子就看清了溫若仙的目的,直接問她。
溫若仙也沒想瞞着,隨口應了,“嗯。”
“丟人現眼。”菀青青瞥了她一眼,十分嫌棄。
在如今這個時代,賣唱就是雜戲團裏出來的,沒錢沒勢去做得,十分低賤。
菀青青覺得肖笑以前好歹是千金小姐,怎會做出這種舉動。
溫若仙挑了挑眉,也白了她一眼,懶得跟她解釋這麼多,兩代人的代溝不是那麼容易和解的。
“小姐,你這……大晚上出去不太好吧,不安全啊。“花姨聽着她們的對話,算是明白了,她想了想,覺得不妥,不是覺得這是丟人現眼的工作,而是覺得這份工作不太安全,小姐長得那麼如花似玉,萬一在街上遇到混混怎麼辦。
而且溫若仙向來喜歡穿旗袍,旗袍穿在身上格外好看,但也危險。
溫若仙擺了擺手,“不要緊,我會一些拳腳功夫,沒人傷害地了我。“
“你什麼時候會功夫?我怎麼不知道。“菀青青聽後,笑了。
“你不知道的事情多了。“溫若仙嗆了她一句。
菀青青死死盯着她,“……“
兩人一到海月路的彎角,便吸引了不少路過的人。溫若仙找了一塊空出來的地方,便讓花姨把東西放好。
不到一會兒,東西都擺放好了,話筒調了下音,很清晰明瞭。
周圍的路人很多都圍了過來,一來是看熱鬧,二來是被溫若仙這麼一個大美女吸引。
今晚的溫若仙穿得可謂是明豔動人,一身火紅的西班牙風味大長裙,泡泡袖,長裙極地,露出了精緻白皙的鎖骨,長髮也不知何時被她弄捲了,成了大波浪。
穿得大膽又風情。
“咳咳。“
溫若仙站在大家面前,華燈初上,瀲灩的路燈和各類商鋪的五彩燈照射過來,令這一小塊地方絢麗多彩。
衆人都紛紛安靜了不少,聽着她會講些什麼。
溫若仙望着衆人好奇的目光,微微一笑,爽快道:“今夜,我要帶來一首自創的歌曲,《夜上海》,希望大家喜歡,若是覺得好聽,不妨打個賞錢,就在前面的紙箱內,多少隨各位。“
“要是不好聽呢?“溫若仙還未說完話,就有人在對面囔囔出聲了。
溫若仙:“不好聽,這位爺您走就是了,兩不相欠。“
“好!“
溫若仙笑笑,對着花姨點了下頭,一側的花姨便按照防磁啊小姐說得操作,放出了那首伴奏。
開頭響起了舞廳纔會有的薩克斯音樂,衆人不由都有了感覺,猶如處在舞廳。
“夜上海,夜上海,你是個不夜城,華燈起,樂聲響,歌舞昇平,只見她笑臉迎,誰知她內心苦悶,夜生活,都爲了衣食住行,酒不醉人,人自醉~~~~~“
“夜上海,夜上海~~~~“
“你是個不夜城~~~~“
一聲聲宛如紙鳶的啼叫聲漸漸響起,漸而變了一種圓潤的女聲,溫厚動聽,令人心醉神迷。
還有那個曲調,在場的人怎麼聽怎麼覺得好聽,這音樂臺符合當下的氣息了,摩登又傳統,開放又保守,矛盾的結合體。
尤其是歌詞,簡直把海城的生活狀態描述地淋淋盡致,一方面是有錢人紙醉金迷的歌舞生活,另一方面是底層百姓的無奈苦悶。
這歌,這詞,太妙了。
一曲完畢,衆人大叫好聽。
很快,周圍的人紛紛掏出了錢幣,多少都打賞了一些。
有些還叫好地再來一首,溫若仙笑笑,也都應承了。
於是,第二首,第三首,漸漸唱了起來。
溫若仙自個準備了一個歌單,全部都是民國的熱歌,雖然海城不是上海,但是沒關係,都是民國,都是類似的時代,這歌時代該有的辛酸苦辣,海城也有。
花姨在一旁看得嘴角都和不上來,她一方面忙着去換音樂,一方面又驚詫小姐怎麼唱得那麼好。
圍得人也越來越多,甚至成了一個小型演唱會的感覺。
在所有人都沒有注意的角落處,一輛黑色的福特T型轎車安靜地停在了此處。
海城裏,就沒有幾個人能夠開的起這種轎車。
轎車內,胡至透過車窗,正聽着溫若仙唱歌,他已經看不見被人羣圍起來的溫若仙,但是沒有關係,他已經知道里頭唱歌那人長什麼樣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