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錦心前幾日染了風寒,整個人都懨懨的打不起精神來,今兒聽彩珠說起梅園的梅花開的正好,就起了興致。
“我多添幾件衣裳,不會凍着的,不然我等會回來就喝熱茶,去了一身的寒氣,肯定不會着涼。”
這是文錦心到鎮南王府的第二個年頭,她一貫很乖順,長輩們說什麼她就做什麼,從不做什麼出格的事。
再加上她的身子弱,一般都在屋裏看書寫字陪老太妃說話,鮮少會出門走動。
最喜歡的活動便是賞花,王府的幾個園子裏的花她都如數家珍,最喜歡的便是梅園。
從去年起,她就時常在梅園的石亭裏煮茶賞梅,她也不用什麼伴,這滿園的花便是她的知己。
蘭慧是擔心文錦心的身體,但看她臉上渴望的小表情,又實在是說不出拒絕的話來,只好點了點頭去準備茶水。
“姑娘可千萬得記着不能多待,也不可在風裏站的太久……”
蘭慧絮絮叨叨的跟在後頭說,文錦心就乖乖的點頭,其實根本沒有聽進去,心裏想的是一會要摘幾枝漂亮的,插在花瓶裏還要送給老祖宗給她也賞一賞。
到了梅園,文錦心先煮上了茶就輕快的去了園中,蘭慧和彩珠則是在石亭四周搭上幔簾,好讓寒風不往亭子裏鑽。
文錦心瞧見這滿園的花,哪裏還記得方纔答應蘭慧的話,早就看花了眼,意到濃時,還忍不住的念上幾首詩,以抒情長。
唸到投入的時候,她就聽見身後的林子裏有腳步聲,可奇怪的是回頭去看又沒有瞧見人。
只能當做是自己聽錯了,繼續賞花賞景。
外頭確實風吹着冷,即便是廣州城這樣靠南沿海的城池依舊是風刺骨的冷,文錦心賞玩了一會,就覺得手腳冰冷。
正好蘭慧她們喊她回去,就往手上呼了呼暖氣,小跑着回亭子裏去休息。
卻未曾發現林中有一抹紅色的身影頓了頓,轉身離開。
“玦哥,來喝酒啊,掌櫃剛取來的陳釀,咱們今日不醉不歸。”
沈玦寒着臉看不出什麼表情,屋裏的小公子們喝倒了一地,秦琅瞧見他不太高興,就舉了酒杯過來與他說話。
沈玦沒接話,只是把杯子奪了過來猛地灌了幾杯,然後沉默的坐在上首把玩着手裏的酒杯沒搭理任何人。
秦琅見他不高興,也不敢問是爲何,就讓新來的姑娘進屋奏樂跳舞,想要活躍一下屋內的氣氛。
正巧今日彈琵琶的是個嬌媚的南方姑娘,嬌嬌柔柔的給衆人行禮,“小女詩琴獻醜了。”
衆人都很捧場,沈玦聽到她的嗓音也擡頭瞥了一眼,秦琅以爲他有興趣,趕緊湊上去道:“玦哥,揚州來的名角,一把好嗓子,掌櫃可是花了不少銀子才請來的,可是喜歡?”
好嗓子?
她的樣子和嗓音,讓他的眼前浮現出了今日下午梅園中撞見的小姑娘。
那纔是婉轉嬌柔,美若天仙,與她相比,這簡直是不堪入目。
“你喜歡?”
秦琅倒也說不上喜歡不喜歡,他就喜歡玩樂,真要說喜歡也不過爾爾,但還是點了點頭。
“那就賞你了。”說完直接起身,大步的走了出去。
“玦哥?酒不喝了?”秦琅看着他的背影有些摸不着頭腦,玦哥今兒這是怎麼了?
兩人見過的次數並不多,雖然知道她和李氏走得近,但平日兩人沒什麼交集,倒也說不上討厭,總之是絕不會有關聯的人。
就算真的碰上,她也都是乖乖的低着腦袋,從來不多嘴說話,就像是朵玉蘭暗自芬芳,不與他人爭豔。
之前便知道她長得好看,露出的肌膚白皙勝雪,又帶了些許的病態沒,總覺得像是畫上的人,淡淡的沒什麼生氣。
直到今日,他才知道原來她還會有如此靈動的時候,那雙小鹿般的大眼睛又圓又黑,溼漉漉的亮閃閃的,讓人看一眼心都軟了。
更別說她那張精緻又嬌豔的臉蛋,配上她那細軟甜膩的聲音,真正是讓人骨頭都酥了。
他今日之所以會去梅園,是因爲中午的時候和沈劍青吵了一架,爲了過幾日他母親的忌日的事宜。
他的心裏有一股無名火無處發泄,就想去母親最愛的梅園散散心。
剛聽見有人在裏頭的時候,他是很想把人提來罵一頓撒撒氣的,卻沒想到會撞見文錦心。
第一眼的時候,他甚至以爲自己眼花了,看見了畫中仙梅中妖出現在自己的眼前。
然後發覺眼前的人是文錦心,他雖然知道她很美,可現在才知道她還能美的如此驚心動魄動人心絃。
或許就是因爲這驚鴻的一眼,沈玦不僅沒有出聲呵斥她,更沒有讓人趕她離開。
甚至靜靜的站在她身後看着她,直到腳下發出了動靜,在險些被她發現的時候,他更是選擇了躲避。
沈玦覺得荒謬極了,這樣的事情在他過往的十幾年裏從未發生過。
故而他喝了一宿的酒,等到酒醒時分,他又猛地坐了起來,昨夜玄女入夢來。
他竟然夢見了白日的場景,文錦心在他面前吟詩賞梅,美得不可方物。
沈玦覺得自己一定是瘋了,乾脆連王府也不待了,在醉仙樓裏待了數日纔回去。
離開了王府倒是真的沒有再做夢了,住了幾日老太妃來喊他,他纔回去。
用過午膳之後,他閒來無事不知怎麼又鬼使神差的散着步去了梅園,同樣的地方,他又看見了同樣的人。
不過這一次文錦心沒有吟詩,而是墊腳在枝頭繫着紅絲帶,每一條紅絲帶上都寫上了她的祝福,閉着眼睛格外的虔誠。
若是以前沈玦定會出言嘲笑的,先不說他是個不信鬼神之人,就算是有,祈福也是弱者的行爲,他最是不屑。
可今日卻看得癡了,甚至忍不住的在想,若是他也能被人如此的惦念該有多好。
他是有祖母疼愛,可他那被冰冷所包裹的心卻格外的炙熱,他也希望被人放在心上,珍惜又愛重,可惜從他母親走後,再也沒人如此的將他放在心上。
“一願親人身體康健,二願美景年年得見。”
文錦心閉着眼心中虔誠的許着願,一點都沒察覺到身邊有人在看着她。
枝頭有一枝紅梅開的格外的美,文錦心墊着腳小心翼翼的摘了下來,忍不住的放在鼻間聞了聞,淡淡的梅花香別樣的雅緻,她打算放在屋內的白瓷瓶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