晟親王剛想說話,忽然想到了什麼。
自己知道沈鋒和李林甫有嫌怨,其實是從王忠嗣那裏聽來的,這便有些麻煩了。
李隆基一項忌諱外臣同內臣、皇子交往密切,這點晟親王心中再明白不過。他是長安城金吾衛的統領,既是內臣,也一向護着太子,這點李隆基心中也明白。
可王忠嗣爲什麼要告訴自己沈鋒和李林甫之前的嫌怨自己和王忠嗣之間的交往到底是何等深度讓沈鋒擔任金吾衛的中郎將,王忠嗣到底有何真正用意再深一步,太子和王忠嗣之間又到底是何等程度的關係
這些全都是可以讓李隆基展開遐想和生疑的地方。
只要李隆基生疑,這事情就難辦了。有李林甫在,他又可以將禍水引向太子。
晟親王現在明白李林甫投來的目光背後隱藏着何等的陰險毒辣了。
“王爺怎麼不說話臣和沈將軍之間到底有何嫌怨您又是如何知道的”李林甫聲音低沉,連連發問。
晟親王仍是默然不語。
李隆基將目光投向他,感覺有些奇怪。
“王爺,李卿家問你話,怎不迴應”李隆基語氣有變,似乎察覺到了什麼。
“這個.臣.”
晟親王正不知道該如何迴應,忽聽身後傳來一個聲音。
“李相和沈將軍確實早有嫌怨,這些事情也是我告訴王爺的。”
衆人一驚,就見一個女道士打扮的人不經通傳直接來到了大殿之內,站到了晟親王身旁。
是玉真公主。
一看到她來了,晟親王長長的舒了一口氣,李林甫則是心頭一緊。
當今的皇親國戚之中,最讓李林甫忌憚的,晟親王只能排第二,排第一的正是這位玉真公主。
她是李隆基同母胞妹,這點血肉親情誰都比不過。
玉真公主雖然出家修道,卻也沒有完全超脫朝堂之外,仍是有很深的政治影響力。朝堂內外的不少官員,也是由玉真公主引薦給李隆基的,足見她在李隆基面前說話的分量。
這位玉真公主很有政治手腕和頭腦。若是一個男人,李林甫未必鬥得過。好在她這些年來潛心修道,對政事很少過問,李林甫這才能把持朝局。
玉真公主從蘭州回來之後,一直在長安城郊外的玉真觀修行,李林甫也已經很久沒有見到她了。
今日不知爲何,玉真公主竟直接來到了興慶宮,來到了勤政務本樓。
玉真公主不經通傳直接入殿,李隆基竟也毫不在意。
“原來是妹妹來了,怎麼,你也是爲了沈將軍這個案子”李隆基有些驚訝,卻也覺得這件事情更加熱鬧了。
“那是當然。”玉真公主立刻回答了一句。
隨即,玉真公主將目光投向了李林甫。
“李相,你怎麼也健忘了你和沈將軍早有嫌怨,這件事情連本宮都牽扯了,你怎麼
還來追問王爺是揣着明白裝糊塗呢,還是另有他意”
“下官並無他意,也實在不知。”李林甫低頭回答,避開了玉真公主的目光。
“妹妹,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李隆基看着玉真公主問道。
“這事情還得從之前我遊歷蘭州的時候說起。陛下定然知道,有位御史欽差奉旨前去蘭州督運糧草賑濟災區之事”
“朕當然記得,是御史臺的何沁。碰巧那時候妹妹你也到了蘭州。”李隆基說道。
玉真公主點了點頭:“正是。那位御史欽差何沁說是奉了聖旨,到蘭州城內自作主張,擅自調運和扣押大軍的軍糧前去賑災,這件事情李相應該知道。”
作爲朝廷宰輔,李林甫執掌六部,這賑災督糧乃是戶部的事情,李林甫自然應當知道。
玉真公主接着說道:“後來沈將軍和李光弼將軍同去蘭州,向那位何大人催要軍糧,李將軍甚至都拿出了王忠嗣大人的節度使節髦,可那位何大人依然是無動於衷,仍是置前線大軍於不顧,堅持不發糧。沈將軍和李光弼將軍被逼無奈,情緒有些激動,那位何大人居然在長史府大堂之上顯露刀兵,威脅兩位將軍。”
李隆基面色寂然,沉默不語。
“那位奉旨督糧的何御史,可是李相向皇上推薦的。”晟親王接着補了一句。
李林甫神色平靜,可內心波瀾起伏,也在費神思索,玉真公主提這個事情到底是何用意,自己又該如何應對。
“後來幸好本宮趕到,替兩位將軍解了圍。軍糧要給,發往災區的糧食也不能少,本宮替那位何大人出了個主意,讓他去附近的鄯州找那些囤積糧草的大戶去要糧,這件事情臣妹也已經回稟給聖上了。”玉真公主看着李隆基說道。
“朕知道。這件事情妹妹做得好,調運軍糧賑災根本不是朕的本意,那位何御史膽大妄爲。”李隆基回了一句。
這話一出口,李林甫心頭一顫,後背上也滲出冷汗來。
“聖上英明。臣妹和那位何大人一起去了鄯州,查辦了幾個屯糧的大戶,從他們家裏搜出了不少的糧食,盡數發往了災區。災民們領到了救命的糧食,無不感念聖恩不過臣妹也聽說了,鄯州城的那幾個大戶之所以敢囤積糧草,據說是因爲和李相有些關係,這纔敢如此膽大妄爲”玉真公主朗聲說道,將目光投向了李林甫。
李林甫心頭一顫,避開了玉真公主的目光。
李隆基面色一沉:“李卿家,可有此事”
“斷無此事公主殿下實在是誤會下官了”李林甫斬釘截鐵說道。
玉真公主淡淡一笑:“到底有沒有這件事情,現在也已經無所查證了。那些囤積糧草的大戶當家,本該押來長安問罪的,可聖上知道後來發生什麼事情了麼”
“哦,發生了什麼事情”李隆基神色一驚。
李林甫的臉色在一瞬間變得煞白,隨即被他遮掩了過去。
“那些個大戶當家的,在押來長安問罪之前,全都離奇暴斃,沒有一個活下來”玉真公主朗聲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