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這一世，他自己會變成什麼樣子？
是歸於平凡，走回他本應該有的人生軌道？
還是如同前世那樣，登高望遠，做這天下的掌權者？
前者容易辦到，可是他心中卻隱隱有些不甘，到底品嚐過權勢的滋味，一朝失去所有，誰人都能踩一腳，他心中的落差感是很大的，他不是很願意。
可是想要達成後者，卻也很艱難。
前生的發生的事情如今已經改變了很多了，原本應該昏君妖妃誤國的東趙，趙明啓這會兒兩條腿都斷了，苟延殘喘，那妖妃蘇苒則是進了明王府，成了一個連名分都沒有的女人。
兩人再也不是前世的那兩個人了。
雖然還有綏王與明王相鬥，一切尚未可知，但至少會比前世更好一些吧，便是再亂，李臨娶了蘇莞，娶了這東趙的貴女，定然也不會放手不管吧。
至於南秦那邊，只需保秦藏殊不死，一切皆可平定下來，前世不知也就罷了，但此時知曉自己中蠱，秦藏殊定然會尋盡一些法子解蠱的。
便是真的救不了了，如今發現的早，也可趁早做一些安排。
不管如何，這個天下中不至於像前世那樣。
他有一瞬間的茫然，不知道自己該何去何從。
或是等過幾年他大一些，便去爭一爭，或是種花養幾隻寵物，平日裏賞風觀景，閒適安靜地過完這一生......
他還沒將這些想清楚，便被引到了東廂門口，引路的婢女請了他進門，他踏腳走了進去，走過了一道屏風便蘇莞正坐在臨窗的木榻上看書。
冬日的陽光透過樹葉照了進來，隨着風動光亮的斑駁遊離不定。
她穿着一身青色繡着小朵芙蓉的衣裙，因着天氣冷了，外面還穿了一件同款的薄小襖，柔順細軟的烏髮梳成一個簡單的髮髻，上面僅用了一支松鼠抱尾的白玉簪固定，露出了溫婉之中帶着幾分俏麗的容顏。
蘇莞的容貌無疑是生得極好的，或許稱不上傾國傾城國色天香，但卻也是上上等，這樣容色的姑娘，也不常見。
尤其是那雙眼睛，清澈靈透，猶如天上的明月，映着這天下山林之靈秀，安靜清透。
李伏見過世間上許多女子，有追求富貴權勢的，有爲男女之情如癡如醉的，有貪妄的，有熱情的，有溫柔的，有俏麗的，等等諸多。
但是從未見過她這樣的，清淡安靜，溫婉俏麗，彷彿她於這個世間無所求，於世年華安好，細數着人生歲月百年。
她那指尖細細的青蔥，捻着歲月的流沙，笑意淺淺地望着這四季春冬。
讓人看着她的時候，彷彿心中的那點浮躁也皆數散去，歸於平靜安好。
李伏恍惚有些悟了，爲何那人會急急切切地將這個女子娶回來，別的姑且不說，與她呆在一起的時候，定然是令人心神安適舒服的。
“阿伏來了，過來坐吧。”
“表舅母。”
“無需多禮，且坐下吧。”蘇莞讓他在對面坐下，命人取了一些點心喫食過來，又讓人給他上了一盞花茶。
蘇莞雖然對李伏有一些猜測，不過到底是猜測，還是將他當成普通的親戚小孩招待。
“這是配置的花茶，裏頭放了一些糖霜，你試試甜不甜，若是不甜，我讓人給你加一些糖。”
說話間糕點和乾果都送了上來。
“今日廚房做了栗子糕和玉帶糕，你且嘗一嘗，高娘子的手藝素來不錯，糕點好看也好喫。”
李伏擡頭看了一眼，瞧着她笑容溫婉的樣子，實在是沒辦法說出什麼我不喜歡喫，我不喫之類的話，於是他低着頭喝了花茶。
茶水微甜不膩膩，帶着一些梨香菊香以及桂花香，這三種味混在一起的時候有這一種詭異的平和感。
李伏喝了幾口茶，然後又吃了一塊栗子糕和玉帶糕，總算是把這事情給過去了。
“...今日我前來，是爲了我母親的事情。”李伏有些無奈，“我母親她病了之後便一直有些不妥，還望表舅母不要與她一般見識。”
“這倒是沒什麼。”蘇莞的手指落在茶盞邊緣，笑了笑道，“其實你也不必特意走一趟，只要你母親不鬧到我面前來，我就當她是病了，我同一個病人計較什麼。”
只要石慧琴不到她面前來膈應她，她才懶得計較呢，與一個將死之人計較，實在是顯得沒有肚量。
而且石慧琴的那點小心思吧，也不過是自己的貪念，求而不得，心中怨恨不甘。
那點心思在心中輾轉，日日夜夜煎熬，最痛苦的仍舊是她自己。
她與李臨只要不將她的存在放在心上，便影響不了什麼，不過就是那些咒罵令她心中有些不快罷了。
“說起來也是我不是，我先前看了看庫房，發現有不少布匹，你表舅是個男子，若是讓他給錢，那倒是簡單的很，可這些衣裳首飾之類的，他是注意不到的，於是我便想着一人送一匹，也好做兩身冬衣，也好替他盡孝。”
“既然要送，卻也不能厚此薄彼，你母親那裏自然也是要給的，雖然我知曉她不大喜歡我，也未必會收我的東西，但若是我不給，她怕是還覺得我瞧不起她。”
“如此一來，要麼便是全給，要麼便是全都不給，總不能因爲她一人，我連給長輩一些孝敬都不能給了。”
“...確實是這個道理的。”李伏臉色有些發紅，實在是尷尬，“這事情都是我母親不對，只望表舅母莫要將事情放在心上纔是。”
若是蘇莞不高興了，那便真的是要得罪李臨的。
“行了，這事情不必你來操心，小孩子就該像個小孩子一樣，高高興興的纔好。”蘇莞笑了笑，“你母親哪裏，我是不會對她做什麼的。”
石慧琴固然很令人討厭，但是她和李臨卻不能真的不能做什麼的，若是真的因爲他們的原因讓石慧琴死了，那麼李臨和石崇山一家，日後真的是再見是陌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