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其一生爲我鞍前馬後伺候我父親，也終其一生贖罪。”
“如此，也正應了石夫人所說的爲奴爲婢，雖然這爲奴爲婢的人不是石夫人，是石夫人的兒子，不過這母債子償，倒也合理，不知道石夫人意下如何？”
意下如何？
周氏能意下如何？
周氏嚇得連哭都忘了，甚至連一旁石回信，一時之間也嚇蒙了。
蘇莞的這個要求，着實也算得上夠狠的，若是周氏答應了，那被毀去的，便是石回信的一生了，甚至涉及到子孫後代。
石回信如今自信滿滿地想着明年的春闈，想着一舉高中，好走出一個錦繡仕途，便是實在不濟，還能回鄉繼承祖父和父親的志願，做一個教書育人的先生。
但各朝都有明文規定，若是簽了賣身契爲奴者，是沒有資格再參加科舉的，若是石回信爲奴，那麼這一輩子便沒了出頭之日。
如此也就罷了，還要鞍前馬後地伺候主子，甚至連小命都被別人捏在主子手裏，一生不得自由。
此後他若是成親，生的孩子，無論男女，皆爲奴僕，只要主家不放人，可以說是代代爲奴，子子孫孫低人一等，可若是他不成親，石崇山這一脈到了他這裏也算是斷絕了香火。
而且石家這樣欺負蘇莞，人家父親哪裏會放過石家，指不定想着尋個機會將石家給掀了，石回信落到他的手裏，哪裏有什麼好下場。
若是人落在蘇莞的手裏，他們還能找李臨說說情，再以這血脈親緣說情，可是落到了蘇珣手裏，李臨哪裏能去說這個情？
欺負人家女兒還想人家息事寧人，李臨還不能護着蘇莞，任由石家胡作非爲，第一個倒黴的就是他。
事情真的鬧起來，指不定人家夫妻是真的要散的。
當然，這真的要散了，石家更是沒有什麼好下場，有這麼親戚的聯繫在，人家估計還顧及一些，不會鬧出人命來，但一旦反目成仇，夫妻都一拍兩散了，還需要顧及什麼？
人家晉寧公府可是東趙頂級的權貴之一，他們要修理石家，石家連半點抵抗的機會都沒有，家破人亡也是有可能的。
“我、我......郡主……”
“怎麼？石夫人不能答應嗎？先前石夫人不是說了，讓我可憐可憐你們，那你們也可憐可憐我那老父親，也沒什麼不對的。”
“我忍一忍，讓石慧琴咒罵一頓，很快就過去了，石公子忍一忍，讓我父親消了這口氣，一輩子也很快就過去了。”
“石夫人，你不是要憐惜你女兒嗎？就答應了吧。”
周氏哪裏敢應下這樣的條件，這是要貼上他兒子一輩子的前程，賠上石家後代子孫，可是她又說不出反駁的話來，畢竟什麼爲奴爲婢的話是她自己說出來的。
周氏含淚看了蘇莞幾眼，見她連看都不看自己一眼，這下子也不掙扎了，任由石回信扶着她離開。
等他們剛剛出了門口，蘇莞便命人去關大門：“去將大門關上，這幾日景平苑不見客。”
剛剛踏下檐下臺階的周氏身形僵了一下，心裏止不住的酸脹，她心知蘇莞這話是說給她聽的，這言下之意，便是日後這景平苑不再歡迎她，甚至兩家的關係，此後怕是要不好了。
周氏看着天空飄下的雪，心裏空空的，雖然她也知道這件事是她做的不對，可若是不做，她又心中過不去。
慧琴啊，她的女兒啊！
石回信什麼話都沒說，扶着她離開的景平苑。
屋裏蘇莞和李臨還在說話，蘇莞道：“到底這刀子落在誰的身上誰才知道疼，說要別人付出的時候，嘴皮子一碰掉兩顆眼淚就要別人委屈一下，犧牲一些，可是當事情落在自己身上的時候，怎麼就不肯了？”
“說來說去，到底人都是利己的，原本我還以爲她是講道理的，做事也從來只論對錯，可是沒想到，到底是女兒更重要。”
以前石慧琴也不是沒鬧過，鬧過好幾次呢，哪一次周氏不是教訓石慧琴的？
甚至上一次，還捅出來了當年石慧琴爲了權勢富貴要拋棄父母跟李宜君夫婦離開的事情，周氏大受打擊，將石慧琴管得很嚴，生怕她再鬧事，可是到了這會兒，反倒是站在她這一邊了。
可能她覺得到底人都要死了，那些前塵恩怨已經不重要了吧。
“若是心裏不痛快，不想見她，今後便不見就是了。”李臨臉色平靜，他對於這舅家，因爲母親的緣故，確實是有幾分在意的，可若是和蘇莞比，卻是不能比的。
到底蘇莞纔是他三書六禮娶回來的妻子，是要與他相伴一生的人，而石家不過是親戚，得知他們過得不錯便成了，若是合得來就多走動走動，若是合不來，那便遠着些就是了。
“你會不會不高興？”她在他旁邊坐下，伸手戳了戳他的袖子。
“哪個不高興？”李臨擡眼看她，“是因爲石家的行爲不高興？”
“不是，是我，我剛剛這樣說，你會不會不高興？到底是你舅母和表哥呢，如此鬧了一場，說不定日後就生分了。”
“無妨。”李臨語氣平淡，“要說這親戚兩家的關係，都是需要兩家互相去維持的，既然他們如此欺負你，那就沒有什麼必要了。”
“再說了，若是真的讓你受這個委屈，岳父還不掀了我的皮，怕是明日我需得收到和離書一封，再改明兒，我夫人就改嫁了。”
蘇莞被他這話逗得咯咯笑了兩聲，伸手拍了拍他的手臂：“你別總把這話掛在嘴上，指不定我哪天真的跑了，你可真的得換個夫人了。”
他笑了笑道：“夫人難不成還要我再娶你一次？也不是不行，就是實在是麻煩，這等事情，一次便好了，不過爲了夫人，倒也是值得的。”
蘇莞被他哄了幾句，心裏高興了不少，也不去想石家的事情了，反正她嫁過來這麼久了，對石家也盡心了，石家自己拎不清，還對她提出這樣荒唐的要求，她這會兒翻臉，也怨不得她。
再說了，李臨也講道理，也站在她這邊，這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