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慧琴到底是熬着過了年才斷了氣,死的那日正好是正月初四,據說年前還有力氣罵人,過年的時候還吃了幾個餃子,等到了初一那日已經沒了力氣再罵,初四傍晚沒了。
周氏白髮人送黑髮人,哭得相當的悽慘,村裏的婦人都在勸她。
因着石慧琴病重,今年石橋村裏的人這個年都沒有過好,婦人們要一邊幫忙勸着周氏,一邊還要幫忙準備身後事。
到了這個時候,便是大羅神仙降世都救不了,這些東西還是要準備起來了。
雖然說有些忌諱,但是先前石慧琴病成這樣,石回信心裏也有底,悄悄地請了隔壁做棺木的人做了一副棺木,免得等要用的時候沒有。
這件事到底不合適讓石崇山和周氏去做,李伏又還小,石回信作爲親弟弟,自然是要幫着張羅,便是他再不喜石慧琴,可不管是因爲血緣還是因爲父母,他都是不能不管的。
初五那日辦了喪禮,初六出殯,李伏作爲兒子披麻戴孝,送完了她人生最後一程。
蘇莞沒有過去,雖說死者爲大,可是石慧琴生前這麼恨她,臨死的時候還想折騰她,她可沒那麼大的肚量什麼都不計較,再說了,如今兩家的恩怨也結下了,她便是再放低身段也回不到過去了。
而且又不是她的錯,她喫飽了撐着纔會去低頭,說不定周氏因爲喪女之痛心裏正恨着她,指不定對她破口大罵,指責她沒有良心,連將死之人的心願都不願意去幫忙完成。
不過她到底還是讓李臨去了一趟,到底是他表姐,人也死了,就去上一炷香,免得石家有意見,說是他看不上石家這門親戚。
蘇莞覺得在自己沒有損失的情況下,明面上的功夫還是做好一些,不管是哪個時代裏,將名聲經營得好一些,別人挑不出錯來,日子也會過得鬆快一些。
當然,那種爲了名聲面子犧牲自己的,那是要不得的。
因着村中有喪事,石橋村安靜了許多,雖然是新年,也少了幾分過年的喜慶,到處都安安靜靜的,便是要喫些好一些的,也都是家家戶戶關起門來。
石慧琴的頭七剛過,李臨便拿着一封信過來:“阿伏走了。”
“走了?”蘇莞愣了一下,“什麼叫做走了?”
“他說天下這麼大,想要去看看,先前因爲石慧琴困在這裏,如今石慧琴一走,他也沒了牽掛,就想着去遊歷天下,去親自看看這世界天高地廣。”
李伏的前世和李家歷代兒郎是不同的,李家人愛和平,喜歡安寧,坐得住這朝堂,也做得了這山野村夫,最愛隱世而居,品一日三餐,賞四時風景。
內心平靜且安寧,不管是什麼樣的境況,都可以處之安然。
而李伏雖然聰慧,也有雄心壯志,也曾爲江山百姓勵精圖治,可是他一生居於朝堂,高高在上受着四海朝拜,少的便是那份平靜和安然。
若不然,當初的時候,也不會因爲心中的落差生出各種糾結和不甘。
蘇莞微微皺眉:“他是一個人走的嗎?”
蘇莞其實還是有些擔心的,雖然這些日子李伏表現還不錯,但是她擔心他離開李臨的掌控之中開始搞事,而且他知道太多李家和離城的事情,這樣的人放出去實在是一件很危險的事情。
“嗯,一個人。”
李臨在邊上坐了下來,蘇莞接過信仔細地看了一遍,信上寥寥幾句,說明了他要離開的緣故,也說明了他會安分守己,不會胡來,以後會時常給他們寫信,得了空閒還會回來看看。
蘇莞問李臨:“你當真讓他走?要不要派人去跟着他?”
“派了一人過去。”李臨淡淡道,“既然他想要出去走走,我也不攔着他,世間上許多道理,也不是在書冊上就能教給他的,要他自己去看,去體會,才能明白,既然他有這個心,就讓他去就是了。”
“只是他如今還小,給他派一個護衛也是理所應當的。”
這個護衛平時也只是護衛,只要李伏不犯傻,不去做什麼不該做的事情,那便永遠只是一個護衛。
蘇莞點點頭,雖然她也是願意去相信對方的,可是有個人跟着,也放心一些,而且安危也有保證。
蘇莞猶豫了一下,又問他:“石慧琴的事情,他心裏可是會怨恨我們?”
“這倒不會,是非恩怨他也是有眼睛看的,又不是真的小孩子,事情到底是石慧琴做的不對,他又有什麼資格去求別人對她寬容。”
蘇莞想想也是,又問:“那他走的時候,可是帶了錢銀?這出門在外沒有錢銀可不行的,而且這會兒天寒地凍的,外面冷得很。”
“帶了,我拿到了信便派人追了上去,給他準備了一些銀票和碎銀,讓他日後缺了,便寫信回來。”
蘇莞聽他這麼說,也就放心了。
十三那日,石家一家帶着禮物上門來,說是給李臨和蘇莞道歉,周氏臉色蒼白,坐在邊上神情恍惚,不過是短短半個月的時間,她便瘦了一大圈,看起來確實是挺可憐的。
石回信道:“先前的事情,都是我們不對,此番上門來鄭重道歉,還請表弟和郡主原諒。”
石回信這道歉也是萬分誠心的,先前他不攔着周氏確實是因爲不能攔,周氏是他親孃,若是不讓周氏做,周氏怕是會在餘生都覺得愧疚難過。
不過也是他們做錯了事情,這原本是石慧琴的不甘與怨恨,偏偏讓他們將其壓在無辜之人的身上。
蘇莞聞言不作聲,轉頭看向李臨,李臨坐在她身邊,淡淡地看着這一家三口。
石回信見這兩人都不說話,心中只暗暗嘆了口氣。
雖然這事情會得罪他們早有預料,事情不會道歉就能輕易過去也早有預料,可是到了此時,心中也有一種無力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