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夫人。”他小聲呢喃，笑意溫柔。
他與她在一起的時候，他總是覺得很高興的，昔日他遠遠看着這燈火闌珊，熱鬧繁榮，只覺得自己身在世塵之外，猶如這天上映照着人間的明月。
是皎潔無華，也是孤冷遙遠。
可是有了她，彷彿他也成爲了這世塵中的人，心底漸漸溢滿溫柔貼燙，他再也不是冷清孤華的那個他，她將會站在他身邊，與他一起看這世塵，人間煙火。
他忽然想起了一首詩裏的兩句話‘明月松間照，清泉石上流。竹喧歸浣女，蓮動下漁舟。’
若是沒有她，他的人生大概是前面兩句，他應當是松林，是明月，似冷清孤華，也可以是清泉，是山林，是溫和隨和。
但是有了她之後，纔有了後面這兩句，有了靈動了生機，溫柔俏麗，像是她嘴角的笑意，微微挑起的眉眼，一雙盛滿了星辰的眼。
像是一幅畫，有了她，他便變得活了起來。
“你鬆手。”
“不松，夫人可別亂動了，湖上呢，好了好了，彆氣了......大不了回頭我給你咬一口。”
“誰要咬你，我又不喫人，還咬你呢。”
“好好好，不咬，夫人你看那邊，有人在跳舞呢。”蘇莞擡眼看去，卻見那三層樓的大船上有穿着紅衣清涼的女子從中出來，隨着曲聲翩翩起舞。
隨着船隻越來越近，只見那身影晃動，姿態曼妙非常，舞姿翩翩非常之驚豔。
蘇莞驚歎了一聲，她見過宮宴裏的跳舞，也見過各家舞姬跳的舞，甚至以前蘇苒弄出的長歌樓她也去過，看過那些舞蹈，可第一次看到有人在畫船上跳舞。
映着這雕樑畫棟點滿燈火的畫船，水面波紋搖曳，天上明月皎潔，像是讓人覺得突然誤入了仙境一般。
而且這舞跳得真的相當的不差。
“好看不？”
蘇莞連連點頭：“好看，咱們讓人把船開過去一些，也好看得清楚一些。”
李臨嗯了一聲，然後問她：“要不要上那船上去看？”
“不用。”蘇莞使勁地搖頭，“去那大船上看可沒有在這裏看的好，在這邊看可以看得到畫船，看着船上的仙女翩翩起舞，可若是去了船上，和平日裏看人在臺上跳舞也沒什麼不同了。”
“到時候可沒這個意境了。”
“而且那艘船上，人複雜得很，上去了指不定還有什麼煩人的事情，還不能好好地看呢。”
李臨想想也是：“那就不去了，讓船家找一個好位置，咱們就在船上偷偷地看，不要錢銀，還沒有煩惱。”
先前諸多的事情，大約都是因爲這句‘不要錢銀’起的，蘇莞伸手擰了擰他，嗔怪地瞪了他一眼。
李臨也不在意，哄着她回小樓去：“外面風大，咱們回裏頭去吧。”
外面確實是挺涼的，她身上披着披風還感覺到一些涼意，於是她想了沒想便點了頭：“回去吧。”
位置與大船之間隔得有些距離，中間還隔着幾艘船隻，但是擡眼看去的時候，視線卻是剛剛好。
而且那艘船正是蓮花城最大的一艘，去上面的人往往是權貴氏族的一些人，鬧事的事情也發生了不少，隔得遠一些，也不怕被殃及。
蘇莞坐在茶座邊上，看得非常高興。
李臨在一旁泡茶，分給她一盞放在邊上她都沒時間喝。
跳舞的人換了一批，然後又換了個彈琴的，後來又上來了一批人跳舞，這些舞姬應當是特意培養的，舞姿個個縹緲如仙，在船上跳的時候，非常令人驚豔。
一連看了幾個舞之後，蘇莞才收回了視線，高興地同對面的人說話：“她們跳的可真好。”
她見對面連嗯都不嗯一聲，便擡眼看他，伸手推了推他的手臂：“唉，你覺得如何？”
“不錯。”
蘇莞睨了他一眼：“能得李公子這一聲不錯，那可真的是相當的不錯了，誰人不知道李公子的眼光尤其高，也不是什麼都能入李公子的眼的。”
他神色不變，聞言卻道：“我的眼光自然是高的，也不是人人都能入眼的，尤其是這娶妻，我這不是挑中了最好的那一個嗎？是不是？六姑娘？”
六姑娘這三個字讓她有些恍惚，想當初他一口一個六姑娘，是個端方守禮的年輕人，像是天上明月，公子無雙，又對她溫柔又耐心，彷彿是這天上的明月落在她懷裏似的。
她還與他寫過信，其中字字句句，讓她覺得他是世間最好的那個人，她將信件珍藏，夜裏輾轉反側，念着他什麼時候能回來，或是什麼時候能嫁給他。
成親之後她才覺得，這人心眼好多，而且還壞。
不過他這樣捧着她，說她是最好的那個，她心裏又很高興，要不是還有一點矜持在，她都要承認她是最好的那個了。
雖然最好的那個確實不是她，長得比她好看的也有，能力比她好的也有。
“夫君哄人的話，真的是越來越厲害，也越來越隨口就來了。”她嘴角抿着笑意，“雖然我很喜歡，不過還是不要說了，有些，嗯，有些誇大其實。”
“夫人在我心中，自然是最好的一個。”
蘇莞被他這話哄得身心舒坦，正想說些什麼，突然大船那邊傳來了一聲尖銳的驚叫，然後便傳來混亂的叫喊聲，船上頓時亂了起來，船身大力地搖晃了好幾下。
蘇莞想要站起來，卻被對面的人拉住，水波搖晃而來，船隻也跟着搖晃了好幾下，要不是她還坐着，怕是要被晃得摔倒在地上。
大船那邊當下便亂了起來，蘇莞還聽到了噗通噗通的幾聲，有重物落進了水裏。
緊接着，便傳來了驚叫聲和呼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