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睜開眼睛,腦袋一陣暈眩,還有點疼,緊接着是胃裏抑制不住的噁心感。
宿醉後遺症。
再也不喝酒了。她痛苦地在心裏嘀咕,右手捂住額頭,想要左手撐牀坐起來,卻發現自己的左手握着溫軟的東西。
她驚得心裏咯噔了一下,僵硬地轉動脖子,便看到了熟睡的沈宜之。
沈宜之?
寧稚說不清自己是鬆了口氣,還是更加緊張,她只覺得在瞬息之間,心臟驟然間收緊,連呼吸都屏住了。
沈宜之怎麼會在這裏?寧稚思緒亂糟糟的,看了她一會兒,不由地出神。
沈宜之睡得很熟,她呼吸均勻,一縷頭髮落下來,擋住了臉龐,凌亂,卻比平時一絲不苟的她平易近人得多。
寧稚想起她們之前有一場戲,也是睡醒後。
是阮茵夢和池生認識不久時,她下班回家,遇上等她許久的池生。
池生少年心性重,喜歡她,自然要黏着她,一進門便纏上了,不依不饒地吻她。
阮茵夢那樣濃豔的妝,仰頭承受她的吻時高傲而媚態橫生,像修煉千年的妖精甘願委身與凡人,可當阮茵夢熟睡後,依然是那張臉,卻只是一個累極了的普通女人,昳麗柔和的面容上滿是疲憊,毫不設防地靠着池生。
池生頭一次有了心疼的感覺,也是頭一次產生想要照顧她,愛護她的念頭。
阮茵夢睡得額頭出了汗,一縷髮絲落下來,擋住了她的臉龐。
池生端詳着她的面容,心被種種柔情蜜意填滿,她伸手撥開那捋髮絲。
那幅畫面在寧稚的腦海中展開,明明纔不過兩個月,卻像是隔了十幾年那般遙遠。
好一場春夢裏,與你情深意濃。
寧稚不知怎麼想到這句話,不由自主地伸手,撥開沈宜之臉上那縷髮絲,就像她們還在戲中那樣,理所當然地讓愛意盡數展露。
髮梢掃到了沈宜之的臉,她眉心動了動,寧稚驟然醒了,她迅速地縮回手,連同將緊握了沈宜之一夜的左手也一併鬆開。
好一場春夢裏,與你情深意濃。
與你情深意濃。
寧稚用力咬了下自己的脣,才冷靜下來,下了牀,去浴室洗漱。
出來時,沈宜之也醒了。
她有些怔愣地靠在牀頭,看到寧稚出來,她坐直了身,素來自若的面容上有了一絲不自然。
寧稚步子一頓,走去了桌邊,看到桌上的礦泉水,才感覺到自己快渴死了,她擰開一瓶,一口氣喝了小半。
胃裏的那陣噁心被清涼的水一衝,壓下了不少。寧稚深吸了口氣,好不容易纔強迫自己扭過頭,望向沈宜之。
得解決一下昨晚的事。
她喝斷片了,只記得殺青宴上,所有人都很高興,只有她怏怏不展顏,她出不了戲,她還沉浸在失去了阮茵夢後的孤獨裏。
直到聽到沈宜之有了下部電影,很快就會進組拍攝。
她說不清是失望是沮喪還是既然留不住,那就道個別吧這樣破罐子破摔的想法,起身向沈宜之敬酒,說了番話,她沒忍住,說她會永遠記得這個夏天的她們。
她的記憶只到去了露臺爲止,再後邊怎麼樣,就沒印象了。
但即便不記得,從能她剛纔醒來時緊攥着沈宜之的手看出來,肯定是她發酒瘋不讓人走的。
只是不知道她有沒有做其他出格的事。
寧稚靠在桌邊,離牀幾米遠,她捏着礦泉水瓶在手裏玩,盡力讓自己顯得鎮定。
她看向靠在牀頭的沈宜之。
窗簾拉着,只留了一條縫,漏進了一線光,正好斜照在牀上,落在沈宜之的身前,虛虛實實地照出她的面容。
她也在看她。
寧稚沒敢跟她對視,忙移開了目光,低頭看自己手裏的瓶子,頓了頓,狀似隨意地開口:“昨晚……”
一說話,才發現她的嗓子是啞的。
寧稚咳了一聲,清了清嗓子,才接着說:“昨晚麻煩你了。”
她站得有些遠,沈宜之看不清她的神色,卻從她的語氣與話語裏琢磨出了些許無所謂。
沈宜之靜默片刻,才問:“昨晚的事,你還記得嗎?”
寧稚心一緊,脫口道“不記得了。”
意料之中的回答,喝成那樣子確實容易斷片。
不記得也好,反正也沒發生什麼事。
可沈宜之還是不可避免地遺憾,尤其是看到這樣疏離地站在幾步之外不肯靠近的寧稚,跟昨晚喝醉後不吵不鬧只是固執地拉着她的手不讓她走的寧稚完全不同。
她發現對着疏離客套的寧稚,她有很多話就很難再開口,她遲疑了片刻,才說:“殺青了,現在你……”
話音剛落,外面的門被敲響了。
寧稚猜是羊羊等急了,她上午的航班,要趕一個通告。
但她沒動,望着沈宜之,等她把話說下去。
沈宜之放在被子上的手收緊,她笑了一下,語氣比剛剛放開了許多,說:“去開門吧。”
她剛剛要說的顯然不是這個,寧稚有些失望,但她也沒多問,把礦泉水瓶放回桌上,起身去開門。
外面不止是羊羊,還有沈宜之的那個小助理,兩個人都帶着換洗的衣服過來。
寧稚把這邊留給沈宜之,自己去了羊羊的房間換洗。
羊羊不停看時間,生怕誤了航班。
寧稚打理好自己,走出房間。
“要不要跟沈老師說一聲?”羊羊在邊上問道。
寧稚朝她們昨晚待的那個房間看了眼,答非所問:“我昨晚有沒有做什麼出格的事?”
“沒有吧。”羊羊答道,寧稚挺自律的,以前應酬不是沒喝多過,但她喝醉後也有較強的自我管理意識,不亂說話,也不發酒瘋。
“不過你昨晚一直拉着沈老師不讓她走,還很驕傲地把你們握在一起的手給我看。”羊羊又說。
寧稚深吸了口氣,捏了捏眉心,只希望沈宜之不要想多才好。
她直接走了,去機場。
一路上都有種很強的無所適從感。
心很空,明明行程都排得滿滿的,可她卻有種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也不知道生活有什麼意思的焦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