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和爲他倒滿,笑道:“莊主,請吧!”
張飛吧唧了一下嘴,也是先嗅了一下,旋即張大嘴巴,雙目放光,整張臉上的胡茬都在興奮地抖動着。
劉和他小心翼翼的一幕,不禁想到了一個詞:心有猛虎,細嗅薔薇。
但下一刻,只見張飛深吸一口,捧起酒碗,咕咚咕咚一陣響,轉眼之間一大碗烈酒就下了肚。
“哈——”張飛仰着頭,鬍鬚上酒水滑落,順着脖子到胸口,他才大笑道:“爽——”
“原來世間竟有如此佳釀……”
張飛用手掌上下撫摸胸膛,從喉嚨到胃部,整個胸口滾燙無比,還在回味着剛纔的滋味。
“如何?”關羽忍不住撫須動問,這就他才喝了幾杯,張飛卻如此猛灌,總覺得有些浪費了。
“過癮,哈哈哈!”張飛大笑,再次捧着酒碗伸向劉和,“再來!”
劉和淡淡一笑,抓起酒罈再次倒上,酒水清如山泉,看着就讓人舒服。
張飛死死地盯着,快到碗口的時候才趕緊說道:“好好好,夠了夠了,不要浪費!”
他小心地端着碗,生怕灑出一滴來,放到嘴邊先用力吸了幾口,又開始狂飲,一口氣將剩下的酒喝光。
“嗝——”打了個長長的酒嗝,張飛的黑臉已經發亮,雙目漸紅,眼神有幾分迷離,抓着酒碗虛空一揮,大笑道:“痛快——”
“嗷嗚嗚……”
笑了幾聲,他忽然把碗朝地上一摔,竟趴在石桌上哭了起來。
張飛的聲音本就粗壯,這趴着一哭,真如狼嚎一般,聽起來反覺有些好笑。
“莊主,你這是怎麼了?”劉和嚇一跳,趕緊拍着他的肩膀問道。
“我恨啊!”張飛用拳頭捶打着桌面,“我虛度光陰二十餘載,今日才喝道這等美酒,以前的日子都白活了,白活了呀——哇嗚嗚……”
劉和一愣,看向關羽,兩人都傻了眼,趙雲更是疑惑得直瞪眼。
沒想到世上竟會有人因爲嚐到美味而嚎哭!
幾個大男人都不會安慰人,只好尷尬地坐在一旁看着,等他情緒稍微平穩一點再說。
劉和心中暗笑,酒鬼遇上了烈酒,不這樣才奇怪呢!
孔子聞韶樂三月不知肉味!
張飛這是遇到摯愛的東西,太過激動,再加上酒精刺激,所以才真情流露,足見是個赤忱之人。
這個時代的人喝的都是發酵酒,酒精度數其實很低的,而劉和只是做了個簡單的提升,用蒸餾法提純,這其實是提取酒精的一種辦法。
酒精的沸點比水的要低,如果設備精良,這種蒸餾法得到的酒精含量一般在70度至85度之間,這種原酒是無法直接飲用的。
但他拼湊的設備太過粗糙,水分和其他物質也會摻雜在酒精中,只是形成質量很差的酒液,也就三十度左右,如果還要更純,需要採取多次蒸餾法。
只是現在的蒸餾法太粗糙,十壇酒只蒸出來半壇,出酒率太低了。
不過這對關羽、張飛他們來說已經提高了不知多少個檔次,要知道僅僅這個釀酒辦法的改進,就需要幾百年的時間,劉和直接拿來用,那可是跨時代的技藝。
畢竟不是什麼傷心事,張飛哭了幾聲也就停了,等他擡起頭的時候,只見滿臉淚痕,涕淚交流,雙目通紅。
這一頓折騰,加上情緒激動,已經醉了七八分,他用袖子擦着淚水,扶着桌子坐起來,身軀一陣搖晃。
劉和趁機說道:“在下誠意請莊主相助,剷除閹宦,保護流離百姓,莊主幸勿退卻。”
主要現在黃巾起義的消息還沒有傳開,天下並未大亂,不好直言振興漢室、共成大業這樣慷慨激昂的話,沒有朝廷的徵招令,說這話就是大逆不道。
“公子……美意,我,我張飛豈能不知?”張飛搖晃着身軀,舌頭已經有些發硬,直勾勾地看着劉和。
忽然又指向關羽和趙雲說道:“關,關兄武藝高強,趙雲老弟也……也有好本事,他們——還不夠麼?”
劉和搖頭道:“如今惡黨欺君,變亂四起,胡人覬覦中原,蠢蠢欲動,只以我三人之力,如何整頓這天下不平之事?”
“承蒙……公子器重!”張飛搖晃着身軀抱拳,欲言又止,看看關羽和趙雲,忽然低頭按在桌上,嘆了口氣。
關羽撫須問道:“大丈夫不爲國家出力,何故長嘆?”
這詞,有些耳熟啊?
劉和心中一動,這不是當年朝廷發榜徵兵,張飛在劉備看榜文嘆息時說的話?
果然張飛猛地擡頭,醉眼迷離地瞪着關羽,似乎在說:這是我的詞兒!
他默默地搖頭,指着酒罈說道:“好……好酒,再來……一碗!”
劉和微微蹙眉,不知道張飛爲何有意,卻總是拒絕,忍不住說道:“我聽聞莊主好結交天下豪傑,必然胸有大志,故來相請,何必屢次拒絕?莫非是在下不夠資格麼?”
關羽對張飛本也惺惺相惜,此時見他卻不識好歹,不由冷笑道:“我看張莊主是放不下這偌大家業罷了。”
劉和心中一沉,終於也有些泄氣了,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其實有關羽和趙雲也足夠了,以後還有機會再收其他名將,還是自己太過自信,太貪心了!
命裏無時莫強求,他安慰着自己,重新取過一隻碗,默默地爲張飛倒酒。
壇中酒所剩無多,已經不滿一碗。
劉和暗歎,這半碗酒正如他不圓滿的計劃。
最後幾滴酒落入碗中,張飛猛然身軀一震,重重一嘆:“我張飛……今日要食言了?”
劉和笑道:“先前之言,不過是玩笑罷了,能與莊主相識一場,在下已經滿足,倒不必當真!”
“劉公子——”張飛一怔,扶着桌子站起來,到一旁跪在地上說道,“張飛……辜負公子一片心意,着實慚愧!只是,只是我師命難爲!”
劉和聞言心中又燃起了希望,趕緊將張飛攙起,說道:“大丈夫相交,貴在知心,莊主既有難言之隱,千萬不必勉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