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多未見,他比記憶中的更蒼老了幾分,穿着一件皮袍,沉聲道:“逆子,還不跪下?”
劉和心下愈發疑惑,只能乖乖跪地:“不知父親因何發怒?”
“哼,你自己乾的好事,你還不知道麼?”劉虞怒道:“你在督亢亭都做了些什麼?”
劉和茫然擡頭,督亢亭現在都忙着安置百姓,準備酒廠、鐵鋪等等,唯一不同的就是在南門口規劃了一個集市,除此之外也沒有什麼出格之事。
王夫人勸道:“夫君,有什麼話好好說,你們父子才見面,就這樣吵鬧?”
劉虞指着劉和罵道:“這個逆子,纔有些功勞,就貪圖享樂,大興土木,成何體統?”
王夫人疑惑道:“和兒他做了什麼?”
“夫人吶,你生了個敗家子,你自己問問他!”劉虞哼了一聲,俯身抱起受到驚嚇的劉睿,轉身便進門去了。
劉和無奈起身,完全不知道劉虞這話從何說起,看着王夫人苦笑一聲,搖了搖頭,衆人一同進屋,老老實實站在堂下。
王夫人畢竟是世家子女,見識非凡,走上前說道:“督亢亭發生何事?你說出來也好大家一同商議,或許其中有些誤會。”
劉虞冷哼一聲,盯着劉和問道:“督亢亭木材堆積如山,近百畝之地劃爲酒池,可有此事?”
劉和點頭道:“確有此事!”
砰——
劉虞一拍桌子,怒喝道:“你才一十八歲,雖說封侯,但也不必如此急於大興土木,建造宮室。百姓困苦無居,凍餓而死,偌大的酒池,要耗費多少糧食?小小年紀便如此勞民傷財,敗壞門風,成何體統?”
劉和聞言一怔,旋即恍然,原來劉虞是爲此事生氣,果然是誤會了,劉虞以儉素爲操,天性節約,看到劉和如此鋪張浪費,自然十分生氣。
他讓人伐木是爲了蓋房子不假,但不是爲了自己,那百畝酒園更是爲了長久打算,可是將來的聚寶盆。
但在劉虞眼裏,這麼折騰,確實和敗家子沒什麼兩樣!
“父親誤會了!”想通這一點,劉和也就不生氣了,上前兩步解釋道:“百姓冬日閒暇,我讓他們尋找木材,是爲了蓋房安置百姓,並非是修蓋宮殿。”
劉虞冷笑道:“只是修蓋民房,需要那麼多木材?城外不是已有許多房屋了麼?”
劉和搖頭道:“督亢亭乃是燕國灌區,還需修建水車、水磨等等,另外孩兒還打算更換一批傢俱,這些都要耗費大量木材,並非爲一己私利。”
“好,就算如此!”劉虞撫須點頭,又問道:“那我來問你,百畝酒池是爲了什麼?難道不是享樂?你可曾想過,那需要耗費多少糧食?”
劉和無奈一笑,言道:“修建這酒池,正是爲了得到更多的錢糧。”
劉虞怒極反笑:“嘿嘿,難道酒池裏還能長出糧谷來不成麼?”
劉和言道:“父親有所不知,如今所建的酒池與以往大不相同,這裏的一斤酒能換50石糧食。”
“什麼?”劉虞大喫一驚,瞪大眼睛看着劉和,片刻之後才冷笑道:“難道你釀出來的是瓊漿玉液不成?比金子還貴?”
劉虞的臉色愈發難看,他以爲劉和是強買強賣,故意把酒的價格定高,強迫那些商家來買,這種事在十常侍身上常有發生,他最爲厭惡,聞言猛地一拍桌子:“住口!”
劉和這段時間在洛陽沒少給他長臉,甚至連漢靈帝都誇劉和是劉家的棟樑之材,河北一路上聽到百姓們稱頌,冀州刺史王芬的讚譽,當父親的自然倍感有面子,看他私下裏越是如此,就越痛心。
但劉和畢竟是他的兒子,而且還未長大,只要能及早勸誡,還爲時未晚,深吸一口氣平復心緒,接過劉和雙手端來的酒。
雖然氣得手指微微顫抖,但他儘量用平靜的聲音諄諄教導:“和兒,爲人要誠實,千萬不能以權謀私,更不能仗勢欺人……”
“咦?”邊說邊將酒杯送到脣邊的時候,一股濃烈沁人的酒香撲鼻而來,頓時愣住了:“嘶——什麼酒如此濃烈?”
劉和笑道:“你先嚐嘗味道如何?”
劉虞在燈下觀察着酒杯,只見酒水十分清澈,又放到脣邊嗅了一下,才吸入嘴裏,咂摸片刻之後,喃喃說道:“這酒……真香!”
劉和忙說道:“這還只是初步釀出的原酒,等酒窖等設備建成之後,經過一番處理,酒香會更加濃郁幽雅,口感醇厚圓潤也會,真正餘味悠長。”
“有這等佳釀?”劉虞不可置信地咂摸着舌頭,看着空蕩蕩的酒杯,旋即皺眉道:“這種酒,要用五十石糧食釀造?”
劉和笑道:“不必五十石,原料只需五升糧食而已,待技術純熟,三升糧食便足矣!”
“那你這……”劉虞大喫一驚,錯愕地看着劉和,半晌之後又指着他罵道:“奸商,果然是奸商……真是無商不奸,無商不奸吶——”
“父親,這怎麼是奸商呢?”劉和無奈,趕緊辯解道:“此酒世間僅此一處,我賣這個價格其實不爲過,這叫物以稀爲貴,爲了釀製此酒,不知耗費了多少精力。”
“狡辯,你這是狡辯!但這酒……確實也不錯!”
劉虞總覺得這樣做有違道德,不夠仁義,卻又覺得這種酒賣千金確實也不算貴,猛地將酒杯放到桌上:“倒酒!”
劉和會心一笑,邊倒酒邊說道:“如今定高價,是爲了收集錢糧,爲來年春種做準備,豪族大商錢糧極多,卻唯缺此酒,兩情相悅,何樂而不爲?”
“哼,這件事你自己解決,與爲父毫不相干!”劉虞先把自己撇清,一口氣喝光,又把酒杯遞到了劉和麪前:“再來一杯!”
劉和想他車馬勞頓,晚上還沒喫飯,此時又情緒波動太大,忙說道:“再喝就要醉了。”
“三杯酒能醉倒爲父?”劉虞一瞪眼,眼中已經出現血絲,眼神有些迷離,指着另一個酒杯說道:“三年未見,和兒當真長大了,你也來陪爲父喝兩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