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德淳也不催促，只是喫飯和喝酒。
半響，楚仲飛雙眼凝視段德淳，認真問道：“段大人也曾去過葫蘆谷，真就什麼都沒查出來？沒有提前審訊曹安民？”
“沒有，半點疑問都沒有發現。”段德淳一點猶豫都沒有，果斷搖頭。
楚仲飛嘆了口氣，微微搖頭，說道：“段大人，你回答的太果斷了，即使陛下都常在我面前誇讚你的斷案能力，你此時卻說什麼都沒發現，我能相信嗎？”
段德淳喝下一碗酒，顯然沒想到楚仲飛會是這樣說，長嘆一口氣道：“此案與其他案件不同，你查了這麼久便是稅銀也已經查到，顯然也發現了此案絕不單純，裏面牽扯之深可能遠超我們想象。”
楚仲飛沉默不語，陪着段德淳又是喝下了一杯酒。
“你知道你與我的最大不同是什麼？”段德淳放下酒碗，擦了一下嘴角酒漬，問道。
“年齡？職位？”楚仲飛有些不解段德淳爲什麼會這麼問，隨便說了兩個答案。
“錯，大錯特錯，如果你是一般人，只是一般的左補闕，有資格查此案？或者說陛下相信你好了，只是你查出稅銀之後還能活着？幕後之人可是連將軍都敢算計，刑部大牢都敢殺人的。”段德淳反問一句，隨後露出了自嘲的笑容，也知失言，擺擺手，端起酒又喝了一口。
楚仲飛已經猜到段德淳想要說什麼了，反而不知道怎麼接話。
“我與你不同，我有家人，我背後沒有聖人站着，還是兩位，更沒有一方勢力作爲靠山，我查過很多案子，查到一定程度我都不敢查了，你知道爲什麼？”
又是一碗酒下肚，好像段德淳要將自己喝多一般，但段德淳又好像真的喝多了一般，兩眼有些迷濛，身形有些搖晃，然後趴倒在桌上。
只是楚仲飛知道，段德淳點的這酒就是個果酒，根本沒點烈酒，就是有點酒味，想要喝醉人...
就在這時，段德淳的聲音又從桌下傳出：“我現在能查出的案子只是些沒有什麼牽扯的案子，或者說牽扯出來的都不大，我怕啊！”
最後三個字段德淳幾乎是低吼出來，聲音中隱隱有啜泣之音。
“你爲陛下做事，陛下自會保你安全。”楚仲飛不知道說什麼，只能將冠冕堂皇的話再說一遍。
“保我？你可知象棋？與謀盤相比，下棋之人會計較一子得失？而我就是那棋子，我有自知之明，我還還沒重要到那種程度。
這也是現在刑部和大理寺的現狀，這也是爲什麼陛下想要重新組建肅律衙門。
三天前朝中還發生了一件大事，兵部庫房走水，據說人爲放火，還燒死了一名管事的，馮士爲罰俸一年，面壁思過一月，往日裏這種案件都是交由刑部來查，但這次平溪王不在，陛下硬等平溪王歸來將案件直接交由肅律衙門，足以見陛下已經開始不信任刑部和大理寺了。”
段德淳原本就是裝醉，有些話只適合醉了的時候說，只不過現在聽楚仲飛的言外之意也是察覺出了不同，醉也顧不得裝了，連忙擡頭問道。
“你對兵部也有安排？”
“這個先別管，你先告訴我剛剛我問的。”楚仲飛有些焦急，一股不好的預感出現。
“燒的是兵部檔案庫，裏面存放的都是我朝將士的檔案，現在正在儘量搶救復原，死的管事我記得是叫劉爲雍...應該就這些，因爲不是刑部接手，所以我知道的並不多。”
但是楚仲飛聽完已經臉色刷的一白，甚至顧不得和段德淳解釋，抓起劍匣和包裹就向門外衝去。
兵部在發生走水之後已經被肅律衙門戒嚴，除了留下必要人員辦事其他的人都被暫停了職務，就算是留下的人也會時常被肅律衙門的人搜身，因爲這場火燒的太突然，太過詭異。
“楚大人，您怎麼來了。”守在兵部門口的除了兵部的士兵還有肅律衙門的衙役，自然認得楚仲飛。
“王爺在裏面？”楚仲飛直接問道。
“在的，正在檢查現場，對了，元帥府的常統領也在。”衙役道。
“好，帶我進去。”楚仲飛說道。
“大人還是等等，等我們通報一聲，王爺已經下令了，不論是誰，在現場檢查完畢之前，進兵部都要被通報的。”衙役道。
“好，那你去吧，我知道此事重大，一切都按照規矩來。”楚仲飛也沒強闖，事情都已經發生了，現在要做的就是冷靜，然後發現裏面的問題。
約莫兩炷香的時間，楚仲飛來到了兵部存放檔案的地方，此地已經化爲狼藉，到處都是燒焦的痕跡，房屋踏倒一片，隱隱還有餘溫的感覺。
地面上還散落許多沒有完全燒燬的卷宗，正有翰林院的學士過來進行搶救和復原。
林玉霄和常林站在門口，看着院內的衙役忙碌着找尋線索。
“常將軍說過當你聽到這裏的消息的時候就會來，看來他說對了。”林玉霄看着楚仲飛額頭微微滲出的汗水和略微又些粗亂的呼吸，笑道。
楚仲飛與常林對視一眼，眼中出現一抹同樣的猜測。
楚仲飛低聲道：“之前我在和段德淳大人喫飯，聽說曹安民越獄未果，被閻部當場格殺，此案已經定性，更改不了。”
楚仲飛所說之事可以說是與現場風馬牛不相及，但林玉霄聞言臉上的笑容卻是漸漸消失，掃了眼四周，確定近處無人，這才壓低聲音道。
“你懷疑這曹安民之死還有這兵部發生的事都與稅銀案有關？”
楚仲飛不答，算是默認了這個答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