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雲柔領着初荷來到國公府的後門。
門童與秦雲柔打過數次照面,他雖然不認得秦雲柔旁邊的初荷,但是今早世子爺派人帶來口信,說是自家的通房丫鬟會領着個二等丫鬟一道出府,便堆着笑臉上前相迎。
“柔兒姑娘。”門童對秦雲柔笑着招呼,然後看向初荷:“這位一定是世子爺院裏的初荷姑娘罷。”
“是了。”秦雲柔此前跟在李雲深走後門出府,見過這門童幾回,是個機靈說話也伶俐的,她點頭道:“她是初荷,世子爺允我們二人今日下午出府採買。”
“那是。”門童臉上堆着笑意,殷勤地替她們二人推開後門:“兩位姐姐慢些走,且在天黑之前回府來。”
“嗯。”秦雲柔頷首,拉起初荷。
主僕二人一前一後邁出國公府後門一尺多高的描金紅漆門檻,門童在後面目視着她們遠去,這才緩緩合上了兩人高的玄色大門。
秦雲柔和初荷同時回望一眼在身後漸漸合上的大門,然後轉過視線來相視一笑。
“大小姐,我們自由了!”初荷心中雀躍,卻壓着嗓音在秦雲柔耳邊小聲說道。
秦雲柔擡手捂住她的嘴,警惕地看了四周一眼:“別亂說話,仔細隔牆有耳。”
初荷見秦雲柔滿臉警惕,也跟着警惕起來。
秦雲柔心道:只有真正出了城門,尋到了鏢隊,纔算是安全了。
主僕二人沿着國公府後門的小巷子往貫通東西的大道上走,這條大道上商鋪林立,現在正值午後申時,街上的遊人漸漸多了起來。
一路往東面的城門口走去,路過了客棧、茶肆、香燭鋪、酒樓、雜貨鋪和脂粉鋪。
主僕二人心中揣着事兒,也沒有心思逛女子最愛的脂粉鋪,便只是扭頭看了一眼脂粉鋪的描金招牌,然後繼續朝前走。
申時三刻的時候,秦雲柔和初荷就來到了城東的出城口,這會兒出城的人還不算多,也就排着十幾個人,正在依次接受守城官兵的核查。
秦雲柔和初荷排在出城的隊伍裏,兩人都低着頭,隨着隊伍的推進慢慢往前挪着步子。
約莫等了三盞茶的功夫,便輪到了秦雲柔和初荷。
秦雲柔先遞出戶籍和出城的路引。
穿着銀色盔甲的守城官兵接過她的戶籍和路引,然後對照着戶籍看了她一眼,見她低着頭,便說道:“擡起頭來。”
秦雲柔慢慢擡起頭來。
她臉上不施粉黛,頭上只是簡單地梳了一個圓髻,用水藍色綢帶盤起,身上穿着同色的丫鬟服,長衫搭着件無袖小襖,下面垂及鞋面的素色長裙。
守城官兵沒想到一個穿着丫鬟服的女子,竟會長得這般美麗,不由得多看了兩眼。
初荷擔心露餡,便小聲在後頭催促了一句:“好了沒有?”
那守城官兵聞言才堪堪收回視線,卻是已經紅了被曬的發黑的面頰,對後頭催促的初荷道:“催什麼催?”
話雖如此說的,但他還是低頭在秦雲柔的出城路引上蓋了戳,然後把戶籍和路引遞還給秦雲柔,連着原本粗獷豪邁的嗓音都不由的放軟了下來:“姑娘拿好。”
“謝謝。”秦雲柔接過戶籍和蓋上公家印章的路引,原本忐忑的心漸漸滋生出喜悅來,連着心跳的速度也愈發加快。
初荷排在秦雲柔的後面,也緊跟着蓋上公章,拿好戶籍和路引,小碎步追上前頭秦雲柔的步伐。
秦雲柔用眼神指了指西面的方向。
初荷迴應着點了點頭。
往西行出一里路,便是城外酒肆了,即將南下的鏢隊也在那裏。
與此同時。
站在人羣裏的兩名暗衛互相交接了一下眼神。
這兩個暗衛是之前紫綃陷害秦雲柔那次,李雲深擔心秦雲柔在府中的安全,便派周茂挑選兩名最出色的暗衛,暗中時刻保護着秦雲柔的安全。
剛纔秦雲柔同初荷出門之前,周茂又按照李雲深的吩咐,再加派了人手,可謂是密不透風地,時時刻刻地保護着秦雲柔的安全。
暗衛用眼神交流完信息後,兩名一直保護秦雲柔的暗衛緊隨其後,跟着秦雲柔和初荷出了東門城口,而剛纔加派過來的暗衛,則調轉方向往大理寺那頭去通知主子。
尚不知情的秦雲柔和初荷正朝着西面繼續前行。
城外沒有遮擋,風比城中大上許多。
主僕倆出來的時候,也沒有帶多餘的衣衫,這會兒便抱着手臂,加緊速度的趕路,因着心中的期盼和激動,便覺得此刻吹在身上的寒風也沒有那般冷了。
一里路的距離,以兩個姑娘的腳程大概一刻鐘的功夫便走到了。
秦雲柔看一眼那迎風而動的招牌,然後對身邊初荷道:“應是到了。”
“嗯。”初荷聞言激動地點了一下頭。
酒肆是個兩層的木製樓房,一樓四面都是架空的,簡易的方形桌子和長條的木製凳子已經從一樓延伸到了外面的空地。
運送貨物的巨大鏢車一整排的停在酒肆外頭,那些個穿着統一黑色鏢服的男子正圍坐在簡易木桌旁邊,或喫或喝,也有些豪放的乾脆一腿站着,一腿大大咧咧地架在長條木凳上大聲吆喝着划拳。
秦雲柔看一眼插在鏢車上的黑麪旗,上寫龍虎鏢局四個大字。
秦雲柔收回視線,開始在人羣中搜尋那個叫做陸啓天的鏢頭。
送鏢隊伍穿的鏢服都是統一的,秦雲柔摸不準到底哪個纔是鏢頭,於是對身邊的初荷道:“你去問問,哪一個是鏢頭。”
初荷點頭,拉過旁邊一個小哥問道:“請問,鏢頭是哪位?”
那小哥朝隊伍中央喊了一句:“陸哥,有人找!”
隊伍中間一個身材魁梧,人高馬大,穿着黑色鏢服,腰間繫着條紅色腰帶的男子聞聲擡起頭來。
他原本踩着長條木凳正在低頭喫飯,這會兒看到了喊他小哥身邊的兩個女子,便利落的放下手中碗筷,大步朝着秦雲柔和初荷走來。
陸啓天是龍虎鏢局的頭兒,這會兒已經大步流星地走到了秦雲柔和初荷跟前。
“你是陸啓天嗎?”秦雲柔問他。
陸啓天走南闖北押鏢運貨十幾年,還是頭一回見到這麼標緻的姑娘,他常年在外,皮膚被曬的黝黑,但眼睛卻特別敞亮。
他被秦雲柔清凌凌的眸子瞧着,黝黑的臉上浮出不太明顯的紅霞,然後重重點頭,聲音渾厚:“是我,你們是秦雲柔姑娘和初荷姑娘罷。”
“我是秦雲柔。”秦雲柔介紹道,又看向身邊的初荷:“這位是初荷。”
“你們跟我來。”陸啓天帶着秦雲柔和初荷穿過人羣,往酒肆的二樓去,待上了二樓的小梯,他從懷裏掏出一個包袱來:“你們二人去裏間把鏢服換上。”
秦雲柔接過裝鏢服的小包袱,說道:“多謝。”
然後,便帶着初荷一道,進了裏間。
陸啓天站在門外等着她倆,心中感慨:南下運鏢餐風露宿的,小姑娘長得這般標誌,瞧着細皮嫩肉的沒喫過什麼苦頭,也不知道能不能堅持到南方去。
約莫兩盞茶的功夫。
換好黑色鏢服的秦雲柔和初荷一前一後從裏間裏走出來,她們換下的衣裙用包袱裹着,背在初荷的身後。
陸啓天沒想到平平無奇的鏢服穿在秦雲柔身上,竟絲毫沒有折損她的美麗,反而讓她看起來有種英姿颯爽的美。
秦雲柔注意到陸啓天一直盯着她瞧,便擡手摸上自己的髮髻,遲疑着問:“陸鏢頭,是有何不妥嗎?”
聽到她嬌軟的嗓音,陸啓天這才堪堪回過神來,黝黑的面上浮出看不太清的紅霞,低下頭咳嗽一聲,這才正色道:“最好不要梳圓髻,鏢隊都是束髮的。”
秦雲柔這才恍然大悟,擡手便把盤圓髻的髮簪給抽了出來。
她把散落在腦後的柔順黑髮高高束起,紮了個英氣的馬尾,然後問鏢頭道:“你看這樣可以嗎?”
陸啓天單手擱在脣邊,點點頭,原本豪邁渾厚的嗓音微微壓低,生怕自己嗓門太大驚擾了美人,他說:“好……好看。”
然後,轉過身往樓下走,秦雲柔和初荷跟在他身後一道。
……
酉時將至。
李雲深還在大理寺的公廨批閱卷宗。
敲門聲響起,周茂的嗓音傳來:“主子,有急事。”
李雲深握着羊毫筆的手一頓,擡起頭道:“進來。”
周茂推開公廨的門,快步走了進來。
“有何急事?”李雲深俊逸的眉峯微微皺起。
“剛纔暗衛來報……”周茂說着彎下腰來,靠近李雲深的耳朵,在他耳邊低語了幾句。
只見話還未說完,李雲深原本淺淺皺着的眉頭猛然一蹙,臉色也瞬間變得陰沉可怖,甚至於他握在右手的御賜羊毫筆也在瞬間被折斷了。
砰的一聲,名貴的羊毫筆硬生生被主人掰成兩斷。
李雲深眸內凝出寸寸寒冰,渾身戾氣暴漲。
他擡手壓住突突直跳的太陽穴,側過臉來咬牙切齒地道:“你說什麼?”
作者有話要說:羊毫筆:我被掰斷了。
你就是個工具筆唉!
端午節快樂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