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泰十五年,春。
正月十五是新年中第一個月圓之夜,大安帝國稱之爲元宵節,又叫上元節。
酉時未到,外頭街上的爆竹聲就開始噼裏啪啦的響了起來,可謂是熱鬧非凡。
鎮國公府的獸頭大門前,七八個奴僕把盤旋成圓的大紅爆竹給拉開來,擺成了一個飛龍騰空的架勢。
鎮國公李顯是特意趕在年前從邊疆回的京都,這會兒他穿着暗紅色上繡福字的窄袖長袍,正指揮着府中的奴僕擺好爆竹,待到爆竹擺成後,奴僕拿着點好的線香小跑着上來遞給李顯。
李顯看一眼身邊站着的妻子安容,和稍後一點的兒子李雲深,兒媳秦雲柔,以及秦雲柔手裏拉着的兩個小童。
那兩個小童長得粉雕玉琢,圓潤可愛,左手邊的男娃兒只頭頂留了一撮黑髮,其餘的剃了光頭,右手邊的女娃兒疏着兩隻沖天的小辮兒,用的紅繩,很是喜慶可愛。
兩個小娃兒都穿着大紅馬褂,眉間點一枚硃砂。
李顯看向李雲深,示意他把娃兒抱遠一點,以免等會嚇到孩子。
李雲深微微頷首,回頭同秦雲柔說道:“等會爆竹響了,我領着萱兒,你領着浩兒,捂住他們的耳朵,莫叫孩子們嚇到了。”
“好。”秦雲柔含笑應下。
李顯便上前一步,吹亮了線香的頂部,那本就燃着的火苗更旺了些,紅豔豔的。
爆照被點燃,噼裏啪啦炸個通天響。
鎮國公李顯拉着妻子安容的手,笑着往國公府的影壁後頭退去。
李雲深彎腰捂住萱兒的兩邊耳朵,朝寶貝女兒露出一個喜慶的笑容。
秦雲柔則蹲在浩兒身邊,雙手緊緊捂住兒子的兩邊耳朵,兒子膽子大些,張着孩童那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好奇地盯着外頭漫天飛舞的紅爆竹瞧。
待到爆竹聲減弱,所有人這才穿過垂花門,往張燈結綵的正廳走去。
安容朝大丫鬟司琴瞧過去,司琴趕緊吩咐廚房那頭傳膳。
李顯是家主,在朝東的正位坐下,安容坐於他的身側,李雲深和秦雲柔帶着兩個孩兒,坐在一旁。
廚房那頭早就備好了膳食,這會兒聽到正廳派丫鬟過來喊膳,便趕緊讓府中奴僕把一道道膳食給端去了過去。
鳳尾魚翅、爆炒田雞、佛手金卷、花菇鴨掌、龍井竹蓀湯等,擺了八仙桌滿滿一桌子,其中最重要的便是擺在桌子正中央的八寶元宵,渾圓雪白的丸子被煮的軟爛,泡在甜湯裏面,看着就令人垂涎欲滴。
元宵節喫湯圓,寓意團圓,是大安帝國由來已久的傳統。
在正式開席之前,李雲深帶着秦雲柔,攜着一對玉雪可愛的小娃兒,給兩位長輩敬茶,李顯和安容先後接過茶水杯,然後把早就準備好的紅包從袖口裏面拿出來,分別遞給兩個小娃兒。
“宣兒,浩兒,還不謝謝爺爺,奶奶。”
“謝謝,爺爺和奶奶。”兩小孩兒的聲音奶聲奶氣,肥嘟嘟的雪白小手接過紅包,眼睛笑的彎成了月牙兒。
一頓團圓飯喫到酉時半就結束了。
滿城亮起了花燈,宣兒和浩兒吵着要去外頭街上看花燈。
李雲深同父母打了個招呼,這便抱起宣兒,又牽過浩兒的手,浩兒則拉着母親秦雲柔,一家四口從偏門出了國公府,往張燈結綵燈火搖曳的東街大道上走去。
經過一條石拱小橋,橋下兩頭的水石邊已經聚集了不少放水燈的姑娘,她們穿的喜慶,頭上戴着珠花,正款款蹲下身子,把許過願望的水燈點燃,然後推向小河的中央,那一簇簇亮起的蓮花燈芯,順着流水蜿蜒而下。
過了小橋,前頭不遠就是猜燈謎的地方。
沿街兩邊吆喝的小販,在賣着各種手工玩意兒,有孩子們喜歡的捏麪人和吹糖人。
“阿爹,我要那個麪人!”被李雲深抱在懷中的宣兒,指着賣麪人的小攤喊道。
“阿爹阿爹,我也要!”浩兒也不甘示弱,吵着囔着要同姐姐一樣的待遇。
李雲深蹲下來,把浩兒也給抱了起來,他手臂結實有力,一手一個輕而易舉,這便抱着兩個小傢伙,讓他們低頭去選自己喜歡的麪人。
“選一個喜歡的罷,一人一個。”秦雲柔在旁邊柔聲同孩子們說道。
“阿孃,宣兒要孫悟空摘蟠桃的!”宣兒先喊。
賣麪人的老者從竹排裏抽出一個被捏的活靈活現的孫行者遞給小女孩,笑着說道:“諾,拿好。”
“謝謝。”宣兒糯米餈似的嗓音,又軟又甜,叫人聽到心都要化了。
浩兒見宣兒得了孫悟空,趕緊指着另一個對老者說道:“浩兒要豬八戒喫西瓜!”
“好咧!”老者把豬八戒抽出來,遞給浩兒:“小傢伙拿好。”
“謝謝。”浩兒接了豬八戒,禮貌說道。
李雲深見懷中兩個孩兒都選好了喜歡的麪人,便抱着他們往前頭繼續走去。
秦雲柔從繡花荷包裏掏出十文錢,遞給老者,這便向着李雲深和孩子們走去。
選完了麪人,到了前頭吹糖人的小鋪前,兩個小孩兒又各自挑選了一個糖人,宣兒選的十二生肖裏的雞,而浩兒則選了十二生肖裏的龍,左手糖人,喫的嘴巴上都是糖渣子,右手轉動着麪人,笑的有滋有味。
有舞獅子的隊伍從正街上走過,兩旁的人都笑着相迎。
在一片熱鬧喧譁之中,李雲深回過頭來問身邊的秦雲柔:“前頭就是猜燈謎的了,要不要去瞧瞧?”
“好呀。”秦雲柔笑着應下,自從生育之後,她的眉眼裏多了份慈愛,笑起來的溫婉動人,竟是比少女時期更讓李雲深心動了。
兩人隨着街道上比肩繼踵的行人,往聚集人羣最多的猜燈謎的地方走去。
高臺的周圍已經聚集了不少看客。
寫在紅聯上的燈謎被高高掛起,等着下頭的看客上去猜出答案,送出獎品。
李雲深掃了一眼上頭的燈謎,已是胸有成竹,他側過頭來,俊美的臉上露出笑意,問秦雲柔道:“你想要哪個獎品?”
秦雲柔朝臺上的獎品一一看過去,有淡金色鑲嵌孔雀羽毛的面具,有繪着八仙圖的琉璃花燈,有精緻的髮簪,也有一些小孩兒喜歡的小人書,零零總總的雖不貴重,但都挺討喜的。
“髮簪罷。”秦雲柔對李雲深說道,她雖是不缺髮簪的,且李雲深每逢過節或者生辰,都會專門給她定製一套首飾,但是上元佳節出門來逛花燈,猜燈謎,本就是討個吉祥喜慶,討個好兆頭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