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太常府，遞上拜貼，兩個門童從裏面出來，迎接二人入府。
太常府很大，但是人不多，張太常生活節儉，連下人僕婦都是恰好夠用，一個不多。
袁戰進府的時候，盯着門房裏面一個打更的老人多看了兩眼，沒有吱聲。
進來府裏，正廳前面，一位頭髮鬍子都已經花白的六旬老人，正在悠閒的踱着步，聽到聲音，便朝這邊望來。
程平低聲道：“這就恩師，張華張太常。”
袁戰緊走兩步，抱拳躬身，行半禮，恭聲道：“老大人召喚，晚輩袁戰這廂有禮。”
按官禮，應該是大禮參拜，但袁戰不樂意那麼做，反正不是自己要來的，愛受不受，要是因此找他的麻煩，他掉頭就走。
張華是名士，更是名士之後，於這些繁文縟節向來不太在意，今見袁戰行事灑脫、不拘小節，反而很興奮，哈哈一笑，上來兩步把袁戰拉起來，笑道：“小哥兒無須多禮，今日是家中聚會，沒那麼多講究。”
程平本來有些喫驚，聞言這才放下心來，但他是張華的學生，可不能像袁戰那般失了禮節，連忙就要下跪，卻被張華一併給叫住了，擺擺手就免了，引着他們來到一側假山下竹亭內坐下。
大概老人怕他們感到拘束，廳內座位的擺放次序又等級嚴格，就把他們領到了這裏，石桌旁邊一坐，不分大小，說話也隨意。
就憑這一點兒，袁戰對老人油然生出敬意。
有僕人上來送茶，不知是不經意間的，還是有意的，盯着袁戰多看了兩眼。
袁戰看到，便也多看了他兩眼。
僕人連忙低下了腦袋，把茶水放好，便趕緊走了。
袁戰卻縮起了雙眼，輕輕一笑，道：“府上的家院是新來的吧？”
老人一聽，扭頭看了走遠的僕人一眼，問：“有什麼問題嗎？”
袁戰微一點頭，見老人神色疑惑，怕他擔心，便連忙轉移話題，道：“這個稍後再說。老大人今次相約，是有何吩咐吧？”
老人哈哈一笑，捋着鬍鬚說道：“我聽聞你與氐族首領大打了一架，將他損兵折將，大敗而歸，起初以爲是初生牛犢不怕虎，今日一見，方知是老夫錯了，果真是人中龍鳳，國之良材……”
袁戰一聽，話音不對，連忙搖手道：“老大人，千萬別提材，在下只是一介小吏，沒有別的本事，也不想充什麼棟樑。您的好意啊，心領了。”
張華一呆，後面準備好的話竟說不下去了。
程平乾咳了一聲，連忙緩解尷尬，道：“袁戰啊，恩師是好意，你爲何不考慮一下呢。再說了，我輩鑽研仕途，爲了什麼，不就是想着有朝一日報效國家、報效朝廷嘛。”
袁戰道：“對啊，兵曹大人，你這麼一說，我都差點兒忘了。你是六品的從事中郎吧，爲什麼不請老大人再提攜一些，不惑之年總得謀個五品的都尉，也好光宗耀祖。”
程平聽的呆了一呆，看看張華，兩人忽然哈哈大笑起來。
“你呀，不想做就明說，往我身上推豈不辜負了恩師的一番美意。”程平道。
張華嘆了口氣，又聊起李雄。
這些日子，袁戰已經打聽清楚了，也不知道是誰傳出來的消息，說氐族大首領李雄上門挑事，結果被袁戰打的落荒而逃，這才引起京城一些士族的注意，紛紛到校尉府見識真人。
但他們對兩人交鋒的具體過程根本就不知道，只是人云亦云，好奇袁戰這個人，才引起了一點兒騷動。
所以，袁戰就按照流言內容，簡單編排了一下經過，中間環節，一概不提。
聽完，張華讚賞道：“袁小哥兒有這番好手段，不報效朝廷真是可惜了。不過人各有志，老夫也不強求。只是聽說這李雄，擅用奇幻之術，你這樣得罪他，不怕他找你麻煩嗎？”
袁戰道：“他敢來，我接招就是了。倒是老大人你這裏，恐怕有些不妥。”
說着從石凳上站起，走出竹亭，身體一晃，忽然就不見了蹤影。
就在張華程平喫驚之際，一陣疾風莫名從外面吹刮過來，袁戰奇蹟般的又站回了竹亭前面，只是他的手裏提着一人，正是送茶的那名男僕。
老頭一愣，站到亭口問：“他……怎麼了？”
袁戰微笑，提着男僕往竹亭走近了兩步，一抖手把他扔到前面空地上。
男僕身體還未着地，嘴裏就發出一聲如嬰兒啼哭般的嚎叫，接着身體在地上一滾，站起來時，已然現出了原形。
竟是一頭能夠化形爲人的黃毛怪，學名黃鼠狼。
袁戰自有道行以來，見的最多的是鬼，其次是殭屍，像這種妖怪還是頭一次見，看他化形的樣子，更多的是好奇，其實倒沒什麼惡意。
但黃毛怪卻不這麼想，他本來隱藏的好好的，按時爲他的主人提供一些消息，得到一些獎賞，現在被人拆穿了，那麼臥底肯定沒戲了，獎賞也要泡湯了。
所以他都要恨死袁戰了，一陣張牙舞爪之後，突然衝了上來，雙爪伸出，當頭撈下。
袁戰不能躲避，因爲那樣就把張華程平給暴露了，以他們身段，怕是連黃毛怪的一招也接不下吧。
所以看到黃毛怪過來，袁戰不但沒躲，反而向前一邁步，主動迎了上去，砰砰兩拳，撞在一起。
黃毛怪往後騰空，被扔出老遠，落在地上打了個滾，又變魔術一般變回了人，只是還不等他有所行動，眼前銀光閃爍，一把飛劍已經架到他的頭頂上了。
袁戰威脅道：“別動，再動把你腦袋削開。”
黃毛怪果然沒動，還很自覺的把雙手舉過頭頂，繳械投降。
袁戰喝道：“說，你們一共來了幾個？”
黃毛怪很自覺，坦率回答：“三個。一個是小人，一個打更的門房，和一個給少爺暖牀的大丫環。”
張華一聽氣得渾身哆嗦，叫道：“暖牀的丫環也是妖怪？哎呀，作孽呀，人妖不分，這要傳出去以後可怎麼見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