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沉魚怔怔地看着月輕塵遞給她的劍,有瞬間的恍惚。
她再看向月輕塵。
只看到那少女,滿目的明媚張揚。
她嘴巴張了又合,想問話。
發覺說不出話。
月輕塵則是已經猜到了她的話語。
“你在問我爲何要幫你?”
葉沉魚點頭。
月輕塵半眯着眼,透過她,似乎在看着別的人。
“從前的我,也曾經有過與你相似的遭遇,我知道你現在的絕望。彼時,我遇貴人相救,如今,我也不會見死不救。相信我,活下去,走出來,你會有不一樣的人生。”
她說這話之際,身側的小夜小墨,全都上前來,抱住了她的大腿兒。
他們自然知道,孃親說的是什麼。
她說的是當初她身處絕境被莫姨救下的事情。
龍司絕頓在原地,看着月輕塵的瞳眸之中,全是心疼。
周遭有些寂靜。
滿臉的傷疤之下,葉沉魚看着月輕塵,突然掀開脣畔,輕輕地笑了起來——
原來,這世間最慘的並非自己。
她從喉嚨之中,艱難地吐出了一個音節。
而後,伸出了雙臂,上前去,緊緊地將長劍,夾在了兩個拳頭之間。
十指連心。
她的十根手指,骨頭早已經被花閉月敲碎。
可便是如此,這一刻,葉沉魚身上不知從何處,生出了一道巨大的力量。
雙拳夾緊了手中的劍。
而後,挪動着滿身是傷的身體,一點點地往前靠近。
眼下的花閉月,倒在擔架之上。
她的小腿骨碎裂,一隻手掌心被擊穿,另外一隻手則是被月輕塵砍下。
如此情況之下,她即便是想要做些什麼,都做不出來。
甚至於……
她發覺,她的玄力,被一道很恐怖的力量鎮壓着。
完全無法施展!
她眼睜睜地看着葉沉魚距離自己越來越近。
容色驚變。
狼狽的臉上,寫滿了慌張,不住地想要往後挪動着退去。
“葉沉魚,你要做什麼?你想做什麼?”
花閉月看得出來,此刻的葉沉魚,滿眼的殺意……
她,這是要殺了自己!!
葉沉魚慢慢地靠近了花閉月,明明很近的距離,但是,幾乎耗盡了她所有的力量。
等她落定在花閉月身側。
她終於再度舉起了手中的長劍。
“葉沉魚,你想殺了我是不是?你不能殺我!!”花閉月失聲尖叫!!
但是,葉沉魚卻目不斜視。
滿目冰冷地看着她。
“魚魚,我們從前是最好的好姐妹啊!你忘了嗎?我們說過有福同享,有難同當的啊……”花閉月渾身還在顫抖,突然咬着牙,聲音放軟了下來。
葉沉魚的手猛然一頓。
即便舌頭被割下,但是這一刻,她還是仰起頭來,忍不住地口中發出了聲聲嘲諷的厲笑聲。
就在花閉月剛鬆了口氣時。
葉沉魚突然眼眸微微沉。
而後,使出了全身所有的力氣,毫不留情地將長劍沒入了花閉月的心臟!!
直等這一切做完,葉沉魚倒吸了一口氣,整個身子踉蹌着往後退去。
渾身,癱軟無力地倒在地上——
這麼多年的恩怨,總算是,解決了……
日頭漸漸西斜,此時已經臨近黃昏。
如血的殘陽,將整個青鸞峯都覆蓋住。
青鸞峯,似乎被被染上了一層金輝。
葉沉魚倒落在地,久久無法喘息。
小夜小墨在一旁,眼看着葉沉魚這般,忍不住都蹙緊了眉。
“孃親,她好可憐,我們幫幫她吧。”小夜看着葉沉魚,也忍不住地心臟提了起來。
葉沉魚雖然容貌被毀,滿身是傷痕。
但是,她的那一雙眼睛,卻是清澈透亮。
讓人一眼看去,便滿心地歡喜。
不似花閉月那般,瞳眸之中,寫滿了雜念。
月輕塵點點頭。
“好。”
聲音才落下,眼前的葉沉魚,突然擡起眼來。
她從來沒有想過,她還有能夠親自手刃花閉月的那一天。
她知道……
五年之前的葉沉魚,早已經死了。
她也再回不去曾經了。
今日之後的她,便是一個全新的她。
一個煥然一新的葉沉魚。
她的眼底,開始綻放出光芒,像極了最璀璨的明珠。
隨後,她突然撲通跪倒在地!
以手中的長劍,刺入了自己的手臂。
鮮血溢出。
她微微合目。
雖然舌頭已被割,卻擋不住她的意識。
只看到她嘴巴一張一合,伴隨着血珠,一道道的紅光,從她的周身閃爍出來,將月輕塵同樣地包裹了進去。
小夜小墨驚愕地看着前方。
龍司絕眉頭微微皺起,須臾又舒展開來。
身後的小青龍跟小血,小白,則是一個個地瞪大了眼珠子。
良久,青龍寶寶忍不住地輕喃——
“乖乖,靈僕啊!她竟然懂得靈神契約術。”
靈神契約術……
又分好幾種。
而葉沉魚,用的正是裏頭的主僕契約。
此契約,甚是霸道!
主死,僕死。僕死,主活。
若主人想解開契約,僕人也會相應地灰飛煙滅。
直等所有的契約落下,葉沉魚,終於緩了口氣,仰着頭,看着月輕塵。
靈神契約,一旦落下,將伴隨她,永生永世……
她的脣畔淡勾,笑了起來。
雖然無法說話,但是,她已經將整個身體與靈魂都契約給了月輕塵。
她的所有的想法,月輕塵都會清楚地聽到。
只聽到她在心底說着——
“月姑娘,你給了我新生,所以,往後,這條命便是你的。”
月輕塵眉頭微蹙:“你這又是何必?這靈神契約,會伴隨你永生永世。若我遭遇不測,你也會跟着灰飛煙滅。你的命是你自己的,不該由任何人主宰。”
葉沉魚擡着頭:“我不怕。”
月輕塵嘆息:“可有法子解了它?我救你,不是爲了契約。”
葉沉魚滿眼的視死如歸,繼續以神識交流着——
“靈神契約,姑娘你已是我的主人。若你想解開契約,我便會灰飛煙滅。姑娘,我尊重你的選擇。”
葉沉魚說罷,手起,準備解開契約。
月輕塵見此,瞳孔微凝。
一步前去,擋住了她的動作。
片刻,微微頷首說道——
“不必了。葉沉魚,我不會讓你後悔今日的選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