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麗斯老太顯然不是一個愛乾淨的人,臥室雜亂無章,擺放在內側的牀上,被子未曾摺疊,一角垂到了牀下。右邊的桌子上,丟着毛線和勾針,似乎正在爲冬天的到來做準備,但那些東西已經許久沒碰的樣子,桌上鋪滿了灰塵。
角落裏丟着一個堆着幹蘿蔔的籮筐,旁邊則是破破爛爛的櫥櫃,裏面放着一籃子雞蛋,兩隻灰老鼠感受到人類的氣息,並鑽進櫃子角落一個破洞裏,消失了。
西法輕手輕腳地推開門,走出臥室,將這間破敗的房子轉了一圈。他光顧了客廳、廚房、盥洗室,無一例外,這些地方不是髒兮兮,就是丟着各種垃圾,看上去帕麗斯已經很久沒有收拾屋子。
西法不禁納悶,她到底有多忙,纔會讓自己生活在垃圾堆裏。
不過,當他推開雜物房時,發現這裏意外的乾淨。房間裏收拾得井井有條,並且在裏面,西法發現了一個地下室。
看着眼前這條淹沒在黑暗裏的階梯,西法感覺得到,下面的空氣既陰冷又潮溼,彷彿這條階梯通往無底深淵。
他在旁邊找到一盞馬燈,燈光亮起後,西法沒急着進去。
利用工具房裏能夠找得到的材料,他製造了兩個簡單的陷阱,沒有什麼殺傷力。可萬一下面有什麼東西,而他不得不逃離的時候,這兩個陷阱能夠起到一定的阻攔作用。
西法有記得,自己時刻扮演着‘獵人’這個角色。
佈置好陷阱,西法纔拿起馬燈,走了下去。
階梯並不長,也未曾通往深淵,西法很快抵達地面。
地下室很寬敞,不覺得氣悶,這裏用木板拼成了牆壁,還隔出了一個房間。房門虛掩着,陰冷潮溼的空氣在門縫裏流淌。
西法提着馬燈往前走,先是看到了一張木櫃,那裏頭丟着衣服、帽子、手套、工具。
無論尺寸還是樣式,都不像是帕麗斯老太的,何況其中有兩件藍色工人服,西法可不認爲,那老太太還會去工廠謀生。
在木櫃前面,在地下室的中間,擺放着一張圓桌,那上面是一個用木頭製作的雕像。
非常奇怪的雕像,它把‘樹木’和‘女性’兩種概念揉合在了一起。雕像上既有樹根、樹藤、疙瘩似的樹瘤,以及盛開的花朵。但同時,也有女性的器官、象徵部位和一張絕美的臉孔。
細膩的雕刻手法讓每一根髮絲都清晰流暢,眉目較深,鼻樑高挺,脣瓣豐潤,柔美中又有幾分誘惑。
看到這尊古怪,並且讓人直觀地感到某種邪惡的雕像時,西法竟有種心跳加速,想要縱情歡樂的原始衝動!
他連忙讓自己的視線從那尊雕像上移開,然後在圓桌附近,他發現了幾根蠟燭,它們有被使用過的痕跡,燭液在底部凝固。
雖然還沒有學習儀式魔法,可這不妨礙西法做出判斷,帕麗斯老太在這裏舉行過某種儀式。
而且不止一次!
燈火移動,圓桌上用匕首釘着一張羊皮紙,這種泛黃的紙張明顯不是一個獨居老太太所有,它吸引了西法的目光。
‘隱藏在光芒之後,不存在暗影之中。’
‘你是偉大的、隱蔽的無形者。’
‘你是慾望的支配者,你潛藏於萬物,散播白色的霧霾。’
‘我向你祈求。’
‘我祈求隱蔽的力量;’
‘我祈求無形的力量;’
‘我祈求您的眷顧。’
‘於此,向您獻上血肉的祭品,藉由鮮血的靈性,傳遞我忠實的信仰!’
........
西法倒吸了口涼氣,無論怎麼看,這都不是向黑夜女神祈求幫助的咒文。
這段咒文過於詭譎,透着邪念,無論是血肉祭品,還是鮮血靈性,無疑是一種邪惡的祭祀。
西法又看到,咒文下面,還有用魯恩文寫成的,關於這段咒文的赫密斯文發音。
也就是說,帕麗斯老太恐怕不清楚咒文的具體內容,她以爲是在向黑夜女神獻祭?
有人假借女神之名,在傳播邪神的信仰?
西法立刻將匕首撥了出來,將羊皮紙卷好收起,這東西必須交給教會,不能讓邪神的種子在小鎮上生根。
就在這時。
西法聽到了一陣靡靡之音,像是女子歡愉時發出的呻吟,又像誰在低呤輕唱。聲音虛幻縹緲,光是聽上幾個音符,西法又涌起了一陣原始衝動。
獵人的敏銳聽覺,讓他迅速找到了聲音源頭,竟是從桌上那尊古怪的雕像裏頭髮出來的。
突然。
那雕像上的女性面孔,上面的眼珠居然朝西法看了過來,並從嘴中吐出一股粉紅色的煙。
西法立刻捂着口鼻暴退,沒有猶豫,蛇鱗手槍指向那座雕像,連續開火。
砰砰砰砰—
西法一連開了四槍,子彈擊打着雕像,打得木屑紛飛,並從桌上摔了下去。
摔到地面,雕像破碎,從裏面涌出粘稠的紅色液體,宛若鮮血。
在雕像破碎的瞬間,西法隱約聽到了一聲尖叫,叫聲彷彿不存在於現實世界,而是從他腦海裏響起。
聲音一閃既逝,卻讓西法頭痛欲裂。
他忍不住用手捂着腦袋,忘記離開。等頭痛稍減,西法舉着馬燈看着四周,看了那扇虛掩的門一眼,他舉起左輪,想要探查。
不料,上面隱約傳來一聲驚呼。
是妹妹赫麗貝兒的聲音!
西法立刻衝上階梯,來到臥室,從窗戶鑽出去。
就見赫麗貝兒靠在碎石圍牆上,身體輕輕發抖,臉色蒼白,瞳孔微有擴大。
“怎麼了?”西法緊張地查看着她的狀態,“有受傷嗎?”
報童打扮的貴族少女這纔回過神,搖着頭,但舉起手指着前面那棵大得有些過份的夏櫟。
“那裏有個樹洞,樹洞裏,我好像看到了一個人。”
樹洞裏有人?西法看着手上的馬燈,慶幸剛纔沒有隨手把它扔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