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世臻放在碗筷,擦了擦嘴角,額角上因爲熱氣甚至都出了一層細汗,倒也難得。祁飛在一旁看得大開眼界。果然還是他少見多怪了。
“小公爺,你看,咱們都出來書院那麼久了,是不是應該回去了?”祁飛擦了擦額間虛汗,心中一陣心虛。
“祁飛,你這也太掃興了吧?我還沒玩夠呢!”到底祁世臻是個受不得拘束的,她向來是我行我素的,自主能力極強,眼下要她去書院唸書,簡直就是在爲難她,若非記掛着父親母親的話,她壓根就不想去。
“可是這樣夫子追究下來,國公爺那怎麼交代啊?”祁飛站在祁世臻身後碎碎念,祁世臻回給他一個白眼,左耳進右耳出,不予理會。視線突然被前方熱鬧的人羣所吸引,她頓時來了興趣,便仗着身子小巧,順着人羣鑽了去,“咦?賣身葬父?這麼老掉牙的戲碼還有人上演?”
祁世臻眼底盡是涼薄,未見分毫心軟,嘴角擒着一抹興味的笑容,環視了一下四周。
“小公爺,你怎麼又到這來了?不過是賣身的姑娘而已,有什麼好看的,咱們還是快回書院吧?”
祁飛心顫顫地附耳在祁世臻耳邊催促着,若換了平時他定然是不敢如此放肆的,但是因爲跟着她多年了,習性倒了學了那麼一二分,若非正式場合,比較隨性。
“聽我說,看下去,這可是場好戲呢。”祁世臻視線涼涼地瞥了一眼草蓆上躺着的那具“屍體”,興味地笑了笑。
“什麼好戲?”祁飛一頓,忽然在內心說服自己:反正小公爺逃都逃了,也不在乎多耽擱這一會吧?
頓時,祁飛也不再催促了,而是看了看小公爺,再看了看地上那個可憐的姑娘,旁邊還放着一個素色的布,上面“賣身葬父”四個血書惹眼極了。
“這小姑娘也太可憐了吧?看看這連口棺材都買不起,還要出來賣身抵了喪葬費,真的是太可憐了……”
“是啊,瞧瞧這姑娘,長得多麼清秀,這要是被哪個紈絝子弟買了去,那可不得被糟蹋了?”
“哎,我說老錢,你不是想着再娶一房小的嘛?這可不就是現成的?”這時,圍觀的羣衆中有一個長得賊眉鼠眼的男子突然湊在一個胖子身邊低聲調侃道。
那胖子聞眼,狹窄的眼裏閃過一道精光,方纔本就蠢蠢欲動的心思,在這一刻更是得到了膨脹。
“這姑娘,瞧着可真可憐,誰叫俺老錢是個善人呢……”
那被稱作“老錢”的肥胖男子眼角泛着精光,面上一副同情和善的模樣,如果不是祁飛瞧見他剛剛一閃而逝的色眯眯的眼神的話,還真的可能被這男子的話騙了。
“那可不!你這是要買了這姑娘幫她葬了老父親麼?”那男子又道。
“這樣吧,俺去問問。”說着,那胖男子就走到那女子身前,他身上的肥肉真的是隨着他的走動而輕顫着。
“姑娘,你真的確定要賣了身嗎?俺老錢可以買了你,只要你答應做俺的小老婆,俺立馬便能幫你處理你父親的身後事!”
那胖子說着,眼中還有幾分得意之色,自己可是屠戶,平日裏更是不曾缺了肉喫,這姑娘要是跟了自己,指定不會受委屈。
那姑娘微微擡眸,泛紅的眼眶頓時令的老錢心生憐惜,可惜,她眼底的輕蔑之色,老錢並未注意道。
那姑娘柔柔道,臉上盡是無奈與哀傷。但是卻另不少人覺得這姑娘骨氣着,寧願爲奴,也不做小。
此言一出,頓時令不少人側目。
那女子身披縞素,全身上下一樣裝飾也無,看着祁世臻瞧着倒挺像那麼回事。
當然,如果忽略那女子眼中時不時閃過的輕蔑之色的話,還有她那低聲抽泣間,臉上不見半滴淚珠,眼睛看似紅腫,實則是抹了某種藥物所致。
這樣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可不就惹得周圍好些男子心疼不已了麼?
祁世臻搖了搖頭。
祁飛見狀,“主子,你說的好戲呢?”
“你接着看吧。”
祁飛不解,看着場中的發展,隨後,就見那女子拒絕了胖男子的提議,捂着臉低聲啜泣着。
而這時,那胖男子似是惱羞成怒一般,一擺衣袖,提高音量道:“姑娘,你,可別不識好歹,俺可是這附近出了名的屠戶,養你絕對綽綽有餘。”
“這位爺,小女子說了,絕不爲妾。”
那姑娘垂眸,掩面而泣,但是那垂下的眸子裏,祁世臻身量不高,站在她的角度,確實將其看了個分明。
果然,話音剛落,那胖男子怒而轉身,落下一句:“不識相!”
“咦,錢屠戶明明是色心大起了,說得這麼好聽,也掩蓋不了他的某些心思。”
“就是,他不就是仗着他那個在大戶人家裏工作的遠房親戚,才能這麼作威作福的嘛?”
“就是,要我說,那姑娘拒絕賣身給他,纔是正確的決定。”
而這時,又有男子開口了,這人身着華麗的天藍色綢緞錦裳,一手執着畫扇,笑得光風霽月。
“姑娘,拿着這錢,去給你父親處理身後事吧?”
那男子一開口,溫潤爽朗的聲音,頓時落在了那姑娘耳中。
垂着頭顱的她,看見眼前出現的那雙玄色白底靴,循着聲音擡頭望去,便撞進了一個深邃好看的眸子裏。
“姑娘,這些銀兩可夠?”
那男子收了紙扇,微微一笑道。
“夠了夠了,謝謝這位公子。”那姑娘矜持着,手上卻是收了銀兩,一邊感恩戴德地給那男子嗑了嗑頭。
“謝謝,謝謝公子。”
“看吧,那盧公子可真是隨了他父親,是個大好人啊……”周圍有人認出了男子,瞬間感慨道。
“公子,您怎麼在這裏,快點走吧,老爺還等着您回去呢!”突然一個侍衛模樣的男子出現,對着盧姓男子行禮道,一邊急急地催促道。
“哎,這位公子,小女子無以爲報,希望您能允許我跟在你身邊伺候你,哪怕爲奴爲婢都行,不然小女子過意不去。”
那姑娘手中攥着兩錠銀兩,突然起身,一邊說着。
誰知,她因爲跪久了腳發麻,不知故意的還是無意的,總之就這麼剛巧地撞到了盧姓男子懷中。
“啊……”
“姑娘小心……”
那盧姓男子也似乎沒想到,只是條件反射性的拉住了女子,那女子也作狀急忙退出了他的懷抱,對着他報以歉意和感激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