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這個鍋我背了![快穿] >54.名垂青史的奸佞
    “這就是你想要的結果嗎”

    宋戎輕聲開口, 身形凝固在暗影裏,彷彿已成了一尊冷硬的雕塑。

    陸璃身上傷得重,那一掌的力道也不是多足, 他沒昏多久就已甦醒,匆匆趕回,卻還是來不及。

    他看到那個人躺在地上, 消瘦的身體因爲極端疼痛而無聲痙攣。撲跪過去將人撈進懷裏,涔涔冷汗已然溼透衣物,那雙眼睛仍然是睜着的,卻已因爲超越意志的痛苦折磨而無可抑制地渙散。

    牽機是世間至毒,無藥可解, 中毒之人只會在無盡劇痛的折磨中,一點點耗盡所有的生機。

    他只能看着, 什麼都做不了。

    像是察覺到了他的動作,陸璃在痛苦中緊緊攥住他的衣袖, 毫無血色的脣微弱翕動着,像是努力想要說些什麼,卻終歸吐不出完整的字句。

    接着, 那張清俊面龐上的痛楚神色就漸漸平靜下來, 身體的抽搐也越來越弱,那雙眼睛不知何時已經悄然合上,眉宇間終於顯出些釋然的輕鬆。

    氣息弱下去, 終於再察覺不到哪怕微弱的氣流。

    冰冷的身體安靜地偎在他胸口, 無限繃緊的身體緩緩鬆弛下來, 於是再尋不到絲毫屬於生命的力量和搏動。

    他竟然不知道是該難過,還是該替陸璃終於解脫而感到欣慰。

    於是他徹底把人攏進懷裏,耐心地揉開那些依然僵硬着的肌肉,叫那個人重新蜷成彷彿熟睡的樣子,頭枕在自己的胸口,安靜得彷彿之前的痛苦掙扎都只是一場幻象。

    心裏空蕩蕩一片,什麼情緒都觸及不到,宋戎俯身將懷裏的人抱起來,要往門外走出去,卻忽然被宋執瀾死死扒住手臂。

    宋戎微微蹙眉,目光終於落在他身上。

    年少的皇帝雙目已經完全赤紅,急促地喘息着,用盡全身的力氣扯着他的手臂,聲音啞得幾乎只剩氣流:“你讓我看看他,有太醫,他才服下的毒,我能叫太醫的,他”

    話還沒說完,他的手忽然被宋戎握住,貼在陸璃的頸間。

    掌下的皮膚冰冷蒼白,察覺不到絲毫搏動。

    強烈的恐懼忽然從心底滋生,宋執瀾恍惚着搖了搖頭,擡手去碰陸璃的臉頰,去摸他依然殘留着隱約冷汗的額頭,去抓住他無力垂落下來的手,拼命焐在掌心,卻依然無法將身上的絲毫熱氣傳遞過去。

    “不會的,不該是這樣的,他才和我說他想活下去,想讓我穿這一身給他看,我穿來了,我都已經穿來了”

    再說不出完整的話,無助的哽咽從顫慄着的脣齒間泄出,宋執瀾的身體忽然劇烈地顫抖起來,水汽轉瞬朦朧了視線、

    他倉促地擡手去抹,淚水卻越積越多,眼前的面孔也越來越模糊。

    宋戎望向他,眼中似有憐憫,也似嘆息。

    寬厚的手掌落在腦後,宋執瀾猛地打了個激靈,悸慄着擡頭望去。

    “很不錯,已經有天子之威了。”

    宋戎平靜地望着他,語氣甚至很溫和,手掌在他腦後停頓片刻就已收回,重新抱住懷裏容顏蒼白冰冷的人。

    “不要再哭了,你要記住以後,永遠不會再有人把你當孩子來看了。”

    這大概就是陸璃到了最後,也依然想要拜託他的事,他想着。

    始終代替着父親的角色,去關懷和引導着年少的儲君,去親手替對方構造一個虛妄的世界。在這個世界裏,有慈愛溫和的父親,有忠心耿耿的羣臣,有碧宇清澄朗朗乾坤的無限希望。

    所有的罪惡,都揹負在陸璃一個人的身上。

    現在陸璃已經死了,所以皆大歡喜,人人得償所願,這就是那個人所一直致力於達成的結局。

    只是這個結局,實在來得太過倉促。

    宋戎沒有再開口,只是抱着懷裏的人離開。御林衛無聲地讓開一條通路,沉默地望着他遠去,沒有任何人出手攔阻。

    “皇叔”

    少年天子的聲音從背後傳來,帶着嘶啞的哭腔,宋戎的腳步一頓,卻沒有回頭。

    他沒有問宋執瀾究竟說了些什麼,纔會將原本還努力想要活下去,一心想要看到那個孩子登基的陸璃這樣乾脆地選擇了服下牽機。

    事已至此,即便再追究,也已毫無意義。

    他只記得陸璃要自己帶他回去,所以他一定要做到。

    天色將晚,暮雪皚皚。

    冷風捲着大片的雪花,打得人睜不開眼,宋戎脫下朝服將人重新裹緊,低頭輕吻上懷中蒼白冰冷的額頭。

    御林衛趕了馬車過來,宋戎卻沒有理會,只是抱着陸璃往前走,一直走進漫天的冰雪裏。

    宋執瀾追到殿門口便不得不停了腳步,看着眼前的背影漸漸與昏沉的暮雪交融,之後只剩下一個模糊的輪廓,再之後,就連輪廓也徹底看不清楚。

    厚重的吉服忽然壓得他站立不穩,身形一晃,硬生生朝地上跪了下去。

    “皇上”

    四周御林衛立即擱戟跪下,兵器落地響成一片,宋執瀾卻什麼也聽不見,只是向前膝行兩步,用力攥住一把冰雪。

    攥得太緊,掌心的溫度不多時就將雪徹底融化,順着指間流下去,留下稍深的水跡。

    水跡越來越多,少年天子終於俯身下去,將額頭死死抵在那一片雪層上,雙肩無聲顫慄。

    他沒想着叫那人死的。

    從來都沒想過的。

    擔心皇上在雪地裏凍壞了身子,御林衛心驚膽戰地陪伴一陣,終於還是小心地上去勸慰,宋執瀾卻已經恢復了平靜。

    他重新起身,將吉服親手脫下來,交給身後的御林衛:“拿去燒了罷。”

    “皇上,不可”

    御林衛神色微變,開口欲勸,卻又被那雙寒潭似的漆黑瞳眸所懾,將勸說的話都盡數嚥了下去。

    天色已經徹底暗了下來,宋執瀾被送回宮中,沒有叫任何人留下伺候,披了送

    上來的雪兔裘,舉燈獨自去了先皇的寢宮。

    還是太子的時候,陸璃從不准他來這裏,等到即位之後,他日夜殫精竭慮,只爲了將那人的陰影徹底抹消,竟然也一直沒來得及過來。

    就是在這裏,陸璃持劍逼宮,手刃柳妃,叫父皇受驚昏迷,病重不治。

    他努力勸說着自己相信這一切都沒有錯,陸璃犯下的原本就是必死之罪,可心底卻依然沉得像是墜了千斤重物,壓得他幾乎喘不上氣。

    終於走到門口,宋執瀾心裏終於隱約生出些急切的期待,深吸口氣用力推開門,快步走進了那間寢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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