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片金光極純粹,沒有星點雜質,耀目得叫人雙眼隱隱發酸。蘇時忍不住閉上眼睛,深吸口氣,有淡金色的氣流無聲匯攏進他的靈魂體內,又有星星點點的淡黑色雜質被排出來。
不知不覺間,藏在心底那些連自己都不曾察覺的壓抑與沉悶,竟也隱約盡數消散,只剩下暖融融的輕鬆愜意。
已猜到只怕是對方替自己在排解之前那些世界最後留下的暗影,蘇時心口微燙,不動聲色棲身下來,凝神查探着外面的動靜。
兩人才完成交換,酒樓便已被人一把掀開,凌厲刀光直衝兩人劈來。
舒墨雙目張開,周身蔓開濃郁黑氣,擡袖震開那道刀光,厲聲開口:“何方小輩,報上名來”
“墨刀門前來領教邪魔外道,還不速速就縛,休怪墨刀無眼”
屋外傳來狂放笑聲,幾個刀客已列成陣勢,顯然是有備而來。
雙方沒了遮攔,直面相對,舒墨的身影自然也落在那幾人眼中。
二十五歲便到了渡劫期的絕世天才,哪個宗門都是知道的。一見他面孔,那幾人眼中便顯出愕然,低聲交談幾句,望着他的目光便顯出濃濃鄙夷不屑。
“舒墨我等還以爲你天資絕豔,該是何等求仙坦途,卻不想你進境雖快,心神卻如此不穩,竟也已墮入這魔道之中”
“你如今已入渡劫期,只要潛心修煉幾百餘年,自可洗脫凡殼步入仙途。沒想到這點寂寞你竟都挨不住,竟走上了這一步,又有何顏面見你師尊”
“莫非你根本就是修行魔道,偏要以正道掩飾,所以才這般進境神速”
“定然如此上個天道之子天生築基通透根骨,修到渡劫期也花了五六十年,如何你竟能這般一路飛昇”
陰差陽錯,居然也將劇情繞回了原本的方向。
蘇時總算心下稍定,極輕地舒了口氣。
陸濯這次是真心想配合他,當即冷笑一聲並不辯解,烏光透體而出,輕易便破了對方的天地人三才陣。
“成仙又如何,魔道又如何”
舒墨衣袍烈烈,漆黑魔氣四溢,將身畔那
人也整個攏入其中,傲然大笑:“所爲正邪,無非是你們這羣自詡正道之人信口所指罷了我便不清修,不辟穀,不做那六根清淨的無聊修煉,你等又能耐我何”
魔氣凜冽,稍沾上一點的便覺灼痛難忍。可舒墨卻巋然不動,顯然並不會因爲魔氣而感到不適,一定早已墮入了魔道。
這幾人臉色驟變,再度列陣朝他衝了過去。
仙道苦熬,又極漫長,最難提升功力,故而纔會有不少人都耐不住寂寞,轉而修習魔道,以求快速進益。
墨刀門不過是個二流宗門,這幾個人的實力原本就遜於魔君,只是憑藉精妙陣法和墨刀門的寶刀,才勉強不致落敗。
這具身體是蘇時在用,陸濯雖然和幾人交戰,卻並不想將身體稍有損壞。暗中分出力量來護住周身,與幾人交手的力量便多少分散了些許。見這些人始終不知好歹纏鬥不休,眼裏也漸漸顯出不耐冷色。
忽然,一人藉着刀光掩護,手中長刀竟忽然狠狠擲出,直朝舒墨心去。
那人一擊險些得手,才兀自懊惱惋惜,卻忽覺身側溫度驟升,原本還尚能抵擋的魔氣驟然凜冽,竟忽然變得灼燙難忍起來。
“留活口,還得叫他們回去報信”
瞬間猜到了愛人的心思,蘇時急急出聲,生怕陸濯順手把這幾個人一併解決掉,反而白打了這一架。
他一出生,陸濯眼中黑氣便漸退,耀眼烏光堪堪偏了些許方向,將偷襲那人當胸穿過,另外兩個只是穿透了肩膀。
修仙之人身體極爲強悍,尤其器修,只要還有一口氣在,身上的傷便不難恢復。陸濯見那幾人倉皇敗退,便也不再追擊,化作一道烏光,徑直沒入天際。
在一處洞穴裏落下,陸濯卻也沒急着將身體還回去。坐在石牀邊上,細緻地將手腕上那一道傷口裹好,又運氣穩住周身血脈靈力,才脫離了舒墨的身體。
蘇時意識一晃,回到自己體內,倒覺不僅毫無疲累,反而比自己先前的狀態還要好出很多。
“這下可好,他們不光要傳我墮入魔道,只怕還要說舒墨小氣得很,割破了袖子就要朝人下殺手了。”
看着袖口那一道裂痕,蘇時動用了系統特效將其修復如初,啞然笑了一句。
陸濯半跪在石牀旁,擡手虛攏上他手腕,擡目關切望他:“他們的刀芒極爲鋒利,割傷了不僅疼痛,且極難痊癒,疼麼”
只是一道血痕,並不覺礙事。蘇時含笑搖搖頭,拉他坐在身旁:“我這具身體畢竟是千年來天賦第一,沒那麼弱,你也不必太緊張了。”
就算是生來仙體,也難免會緊張的。見他確實無事,陸濯才稍鬆了口氣,將他身體攬住,俯身在額間落了個吻。
那三人吃了虧,定然直奔未央宗討說法。心魔雖然已經回去,卻畢竟因爲心思偏執單純,難以保證徹底穩妥,兩人稍作休息,便又凝聚心神,一路趕了回去。
回到未央宗,錦屏山果然已被團團圍了個結實。
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雙方不過交戰了幾個時辰,舒墨入魔的消息竟已傳遍各大宗門,各方強者齊聚未央宗,逼着掌門定要給個說法出來。
兩人不便現身,便由陸濯將他二人的身形氣息一併隱沒,無聲在旁觀看。
“胡說,我墨哥哥一直都在山上”
狄文清小臉漲得通紅,用力把心魔攔在身後,朝眼前的諸多白鬍子老頭狠狠瞪着眼睛,又狠狠指向那個一身墨袍的老者:“他們素天宗的人要殺我,就是墨哥哥救了我的命郭叔也知道”
“清兒,梁長老是長輩,不可冒犯。”
狄浩思淡然開口,語氣沒有半分責備的意思,顯然是默認了狄文清的說法。
郭來回宗之後就稟報了整件事,加上狄文清懷裏又抱着舒墨的隨身佩劍,這件事是絕不會有差的。
他才被那個逆子修行魔道的事氣得不輕,若不是舒墨及時趕到,逆行心血只怕會要了他的命。雖經舒墨那一撞陰差陽錯脫了險,卻仍極虛弱,還是怕這個小徒兒會擔心,才急匆匆將他哄下了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