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意識到了那個陌生聲音的來路,姚司心驚肉跳,口不擇言地高聲道:“不公平用外掛的多得是,憑什麼只封我一個我”
應着他的話音,宿主名單上又迅速灰暗下來了一串。姚司狠狠打了個冷顫,眼中終於顯出絕望,身形也徹底凝固變灰,被風一吹就化作齏粉。
現實世界中,一個又一個宿主忽然被強制甦醒。
他們在系統世界裏的所有收穫都一應清零,精神力也恢復了剛進入世界時的強度,同時基因信息也被記錄在案,十年之內都不能再重新接入系統。<b r >
強制退出的宿主是擁有退出前的記憶的,很快有人扒出了那個提醒主系統銷戶的罪魁禍首,迅速對應了真實身份。星網上迅速一片譁然,那家原本實力雄厚的外掛公司也轉眼股票大跌,沒過多久就蕭條下來。
眼睜睜看着對方真被銷了戶,蘇時心頭一瞬震撼,原本的猜測卻也越發確定,朝陸濯依然立在原地的背影走了過去。
掌心的光球消散,陸濯用力攥了攥拳,目色卻依然止不住地沉下來。
這是他第一次用這個說不出口的世上只有爸爸好技能。原本還想着哪怕以傷換傷地打上一架,也要叫那個傢伙受些教訓,卻沒想到主系統的動作居然這麼快,他甚至只來得及說了一句話,就把對方給銷戶強退了。
雙方配合得實在毫無默契,以主系統的戀愛技巧,竟然還一度來指導他談戀愛。
他竟然還聽了。
正懊惱間,手腕忽然被輕輕握住。陸濯豁然回神,擡頭正要開口,卻忽然被拉着前傾身體,沁涼的吻觸上額頭:“充電,不生氣了。”
陸濯怔了怔,望進眼前的溫潤眸光,被愛人眼中的柔和笑意一暖,打了個激靈,心頭積鬱着的寒意驟然消散。
見他目色迅速緩和,蘇時也放下了心,拉着他遠離了報廢的汽車,往草叢深處走去:“所以究竟是怎麼回事,我當初是不是還有什麼事不清楚”
“不重要了。”
耳旁的聲音清潤溫朗,滌過胸口的焦躁,只剩下沁心沁脾的溫暖平靜。
陸濯抿了抿脣角,將愛人擁進懷裏,低頭埋進他肩頸蹭了蹭,聲音隱隱發悶:“我只是在想,活該他追不到你的那位黑暗朋友。”
蘇時微訝,隨即才意識到自家愛人居然是因爲被打斷了耍帥而鬱悶,忍不住輕笑出聲,擁住對方寬闊的肩背,側頭落了個吻。
“你確實不像他。剛剛看到你站在那裏,我忽然就想起當初爲什麼會一見鍾情了。”
他其實不大會這樣毫無保留地誇讚對方,陸濯臉上驟然騰起緋色,抿了脣輕咳一聲,目光飛快挪開,握着他的手卻又緊了緊,脣角掩不住地抿起隱約弧度。
大世界不斷流動的數據一瞬凝固,空氣忽然悲痛地顫了顫,又轉眼恢復了平靜。
蘇時的精神力向來敏銳,微挑了眉停住腳步,卻沒有再發覺任何異樣。迎上愛人的目光搖了搖頭,正要再邁步,一陣風吹過,豆粒大的雨滴忽然砸了下來。
按現在的溫度推算,大概正是暮冬初春,北方不下雪反倒下雨,實在有些反常。
蘇時本能地擡手去擋,溫和的力量卻已沿着掌心灌注進來,暖洋洋地循着周身環繞一圈,就將近身的雨水盡數彈開。
沒想到陸濯的力量還有這樣的效果,蘇時挑了挑眉擡起視線,陸濯卻已含笑握住他的手,低頭在指間輕輕一吻:“有個好消息,還有個壞消息。”
“好消息是你的力量大概挺足夠,我覺得你快要發光了。”
擡手摩挲着下頜,扒着愛人已經長得茂密的頭髮看了看,蘇時一本正經地輕笑一句,脣角也勾起輕快弧度:“壞消息呢”
“壞消息是我們的車沒了,只能徒步跑過去。之前的計劃作廢,我們現在開始跑,大概還需要一整天的時間。”
“考慮到我一上車就睡覺,這其實也算是個好消息。”
掌心的手乾燥溫熱,穩穩當當地交握着,於是心底也跟着安穩下來。就這樣一起走,走到哪兒似乎都沒關係。
蘇時含笑開口,迎上陸濯稍顯疑惑的目光,忽然放開精神力,將兩人身上籠罩着的暖光送回愛人體內。
冰冷的雨水轉眼砸落下來,衣物被徹底澆透,水滴順着被淋得溼透的額發滑落,叫人的精神也爲之一振,連眼前陰沉的天空,都彷彿瞬間變得寬廣無垠。
看着怔怔陪自己一起淋雨的愛人,蘇時忽然輕笑出聲,擡手將他擁住。
“我小的時候真正的小時候,在現實世界,有時候下雨就會故意不打傘,淋得渾身溼透地跑回去,即使第二天感冒發燒,當時也是覺得痛快高興的。”
吸收了足夠的能量,他們的身體素質已經都被調整到了最佳的狀態,偶爾淋一場雨根本不算什麼大事。倒是記憶裏無憂無慮的童年時光,似乎已經遠去很久了。
雨水可以隱藏很多東西,可以叫大家都變得差不多。男孩子們嘻嘻哈哈地在雨裏打鬧,正是胡鬧撒歡的年紀,誰也不屑打傘,也不要家長來接送。一路玩鬧着各回各家,然後被母親一邊擦着身上的水,一邊點着腦袋雷聲大雨點小地嘮叨訓斥,換上乾爽溫暖的衣服,還能從餐桌上順走兩塊剛烤好的餅乾。
他喜歡下雨,大概也是因爲至少在回家之前,他和其他男孩子還都是沒有什麼不同的。
那幢空空蕩蕩的房子,現在居然也要有第二個主人了。
微燙的水汽混進雨水裏,蘇時擡手抹了把臉,含笑鬆開懷抱,側身回頭:“跑嗎”
陸濯望着他,漆黑的瞳底落下星點柔光,卻什麼都沒說,只是用力握緊了他的手。
雨越來越大,陰沉的天色下,雨水把天穹和荒蕪的戈壁連成一片,兩道身影沒入雨中,朝目標的方向並肩疾奔。
天邊的一角,初升的朝陽已經撕破烏雲,將陽光傾灑下來。
*
偶爾淋淋雨算是情調,在雨裏跑上一天就是折磨了。
始終沒能劫到車,倒是順利找到了一處被遺棄的廢舊崗樓。蘇時還不及水淹崗哨,就被自家愛人兜頭細細擦乾了水,溫暖的光芒迅速籠罩周身,轉眼就將衣物烘乾,身體也變得暖和起來。
“在系統裏淋一淋就好,等到了現實世界,可不能這麼跑了。”
揉着愛人柔軟的髮尾,陸濯親了親他的額頭,又把隨身帶的速食餅乾拆了一包,拿出一片給他叼着:“先墊一口,稍微歇一會兒,我給你煮麪喫。”
淋雨固然痛快,可現實世界他又沒有能量,不能立刻替愛人烘乾取暖,一旦感冒發燒就麻煩了。
蘇時怔怔坐着,看着他熟練流暢的動作,眨了眨眼睛,喉間忽然隱隱發燙。
看來他想象的一點都沒錯,有人關心的話,淋完雨回家之後,就會是這樣的。
火光跳躍在狹小破舊的崗樓裏,卻顯得溫馨暖融。眨去眼中水汽,蘇時把那塊餅乾慢慢喫完,看着身旁一絲不苟燒着熱水的人,忍不住挑起嘴角。
有這個人在,忽然就叫他對現實世界充滿了期待。
雨漸漸小了下來,天色也越來越晴。兩人還要趕路,煮了面填飽肚子,就又振作精神,繼續往西北方向趕過去。
才走出不遠,天邊卻忽然傳來響亮的轟鳴聲。
一架直升機由遠及近緩緩降落,轟鳴聲震耳欲聾,強勁的氣流卷得草皮紛紛伏倒。
四周都是空曠的隔壁,他們無處可避,陸濯心下微沉,上前一步,卻已經有一道矯健的身影從直升機上跳了下來。
來人行色匆匆,照他身上一掃,沒好氣地抱了胳膊:“巧克力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