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了眼自己無論怎麼保養,還是出現了細紋的手,她已經三十有四了。
最是人間留不住,朱顏辭鏡花辭樹。
經紀人金哥退了下來,當年的助理小純當上了她的經紀人,三年前又招了一個叫小雪的年輕人當助理。
五年來,慕閒更是爬到了她想都沒想到的高度。
是的,他爲她撐起了一片天,她落到了他的後面,怎麼也追不上他。
一個全靠努力走到今天的明星,怎麼能和光芒萬丈的天才體驗派演員相比呢。
何況慕閒還很乾淨,跟渾身骯髒落滿污點的她,雲泥之別。
早在四年前,就有說不清的女孩來向她宣戰,每一個的愛戀都比她純粹,即使沒說,吳真也迴避不了一個問題,她從一開始,就把慕閒當做了另一個人的替身。
吳真拍完今天的戲份,查看了一眼快遞短信。
她訂的酒和香燭到了。
這一天是那個人的忌日,每一年的今天,她都會陪他喝上一壺酒。
從屋頂的櫃子上抽出那張老照片,又說又笑地對上整整一個晚上。
她從樓下的收發室裏取了快遞,搬了一根凳子,墊着去取盒子。
熟悉的檀木盒,輕輕打開,裏面空空如也。
吳真頓了兩秒,反應過來,手哆嗦着打家政公司電話。
沒想到慕閒的線先接了過來。
“我現在有事,等會兒給你打過去。”吳真不耐煩地說。
“你照片在我這裏。”慕閒的聲音異常平靜。
吳真捏緊手機。
“來皇城體育館,我就給你。”掛了電話。
“該死”吳真咬牙。
這段時間慕閒一直在準備自己出道五週年演唱會,他出道之前就喜歡唱歌,雖然五音不全,倒是出過幾張電影貼片單曲。
最近不知發了什麼瘋,非要開個演唱會。
就他那嗓門,吳真差點沒笑死了。
“慕哥,你看這樣行不行”舞臺中央,一羣年輕人正在走步。
“ok。”慕閒頷首,查看其它幾個進程。
“慕哥你放心,到時候真真姐,一定特開心。”吳真的助理小雪露出八瓣牙元氣滿滿的笑容。
“多謝你,小雪。”慕閒含笑,這一次求婚儀式能準備得這麼順利,全靠小雪一直幫忙瞞着吳真。
他想爲吳真策劃一場令她措手不及的盛大求婚,爲此他甚至動用了一點卑鄙的手段。
幾乎才過了半小時,夾裹着滿點怒氣值的吳真風塵僕僕趕來。
“麻煩,慕閒在哪裏”她抓住一個小演員問。
小演員大眼睛撲朔朔,含笑指了指舞臺中央。
舞臺上似乎正在彩排。
音樂、鮮花、舞美,完美的光影效果。
然而吳真完全沒有意識到這一切都是爲她準備的。
下面一個步奏,應該是頂下的綵球落下,盡態極妍地打開。
“真真姐”不知爲何,小雪突然喊了一聲。
吳真回過頭,高跟鞋恰好落到了一個稍微暗色的區域。
“啪”綵球炸開。
吳真腳下一空,木地板斷裂,她摔了下去。
鮮血從吳真腦後漫散開來,她仰着頭,望着那爿天花板。
她看到了很多人向她圍過來。
好哭鬼,你怎麼又哭了
小綿羊,哭兮兮。
眼前慕閒絕望的臉放得好大好大,她想說話,可一出口只剩下喉嚨裏的血咕嚕。
就在意識模糊下去的那一刻,她看到了另外一張臉。
隱祕在很多很多焦急的、關心的、慌張的面孔下的那張熟悉的面孔,那是屬於自己助理小雪的。
那張熟悉的圓臉蛋盛滿惡意地碾開笑容,露出另一副她極其陌生的表情。
圓潤的脣形張開,說了三個字,無聲的。
可吳真看懂了。
“去、死、吧。”
夜半,空無一人的醫院樓道。
一股熟悉的檀香皂味撲來,黑暗裏,慕閒擡起了頭。
吳真這個人很怪,不喜歡噴香水,倒喜歡弄些中藥泡澡,身上總有些草木的清香。她每次逼他用草木淨身,總是說,“本草有靈,七情昭昭,多洗一點總是好的。”
或許這是她過去的故事,她不肯爲他打開那扇記憶的門,他只好在門外等。
只是沒想到,沒有機會再等下去了。
慕閒怕自己抓不住那股熟悉的味道,緊緊摟住身前的人。
過了幾秒,他發覺不對,尷尬放開。
燈打開,一張泫然欲泣的圓臉出現在眼前,“慕哥我來看你,給你帶了被子。”
“抱歉,小雪。”慕閒揉了揉額角。
小雪使勁搖頭,“沒關係沒關係,我知道
慕哥在想真真姐。”
她遞上那牀棉被,紅着臉小心翼翼地問,“慕哥,有個不情之請。”
慕閒瞧了她一眼。
“我本名章湘雪,以後能叫我湘雪嗎”
“好。”慕閒頷首,很快又回頭,望着病牀上昏迷不醒的女人。
他的目光,總是一刻也離不開她。
他展開那牀棉被,又爲她蓋了一層,“阿真,天漸漸冷了,不要着涼。”
距離那件事,已經半年有餘了。
慕閒的事業完全停擺,每一天,他都守在她牀前,幾乎寸步不離。
他與吳真的地下情亦暴露在大衆面前。
不顧媒體的狂轟濫炸與粉絲的驚詫失望,他開了一個簡短髮佈會,交代了當天的情形,“我從十八歲開始就和她在一起,那天本來是要跟她求婚的。”
“她出事,我是第一責任人。”
他向吳真的影迷們道歉,“對不起,我弄丟了你們的她。”
吳真成了植物人,有醒來的希望,卻是異常渺茫。
章湘雪指甲嵌進肉裏,她特別想補一句,“你就是給她蓋,這廢物也感受不了。”可她不敢,只是委委屈屈地垂下腦袋。
“慕哥,我再給您拿一件棉被過來吧。天冷,你腿又不好。”
吳真想一榔頭給這個不要臉的女人砸去,可她沒法,她如今是靈魂狀態。
明明手扇了過去,只能穿過那女人的身體,完全觸碰不了。
“你現在知道了吧。”一個聲音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