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竊命者[快穿] >26.直播美甲(三)
    夢, 吳真陷入了一個俄羅斯套娃一般連環的夢裏。

    小安村,南方一個大山裏的村子。

    從家裏到學校要走五里路,所以小小的牛小慧總是五點鐘就開始出發。

    臨走前, 媽媽塞給牛小慧一個土雞蛋, 這是家裏的阿花昨晚剛下的, 白水煮一煮, 很好喫。

    牛小慧並沒喫, 把雞蛋揣進兜裏,用手捂着,怕散熱。

    那是一間很是破爛的學校,四個年級整合成了一個班, 從數學到體育都是一個老師教。

    牛小慧到學校的時候,她的同桌早已經到了。

    小男孩又瘦又矮,皮膚瓷白,下顎線流暢好看。

    “雲生”牛小慧笑嘻嘻打了個招呼,她的心撲通撲通。

    小男孩轉過頭來,吳真發現他長得真的很好看,桃花眼微微上挑, 一副冷冷的樣子睥睨她。

    牛小慧把雞蛋獻寶似地掏出來, 塞到小男孩手上, “雲生, 你喫。”

    這是牛小慧唯一的早飯, 四年來她都沒喫過一次, 全給了謝雲生喫。村裏她家算得上家境殷實的, 而謝雲生家,父親拋棄妻子,母親長年臥病,只得小小年紀的他獨力撐起這個家。

    見謝雲生果真拿起,手指一點點撥開,牛小慧心頭像裹了蜜似的。

    現實中,吳真撇過頭,額頭汗涔涔的,下一個畫面接踵而至。

    中考過後,大家領到了錄取通知書。

    老師站在講臺上,喜氣洋洋地宣佈,“讓我們恭喜謝雲生同學,他以665分的好成績,名列我們大安縣第一”

    他也是大安縣中第一個考上h省省一中的人。

    “雲生,恭喜恭喜”牛小慧背後也捏了張錄取通知書,爲了追隨謝雲生的腳步,她日以繼夜地學習,努力了整整一年,考上了和省一中臨近的四中。

    “沒什麼可恭喜的,一中學費這麼貴,我又讀不起。”少年冷冷地擦肩而過。

    “雲生,雲生,你等等”牛小慧追出來,她知道,謝雲生爲了養活母親,晚上還在外面打兩份工。

    少年沒有回頭。

    “謝雲生你站住”牛小慧捏緊了自己的錄取通知書,“你上得起,你一定上得起”

    她的心跳得好快,熾熱又激動,難過又興奮,她追了過去,朝那張蒼白精緻的臉篤定道,“我供你讀書,謝雲生,我打工供你讀書”

    “你沒考上高中”少年難得正眼看她。

    牛小慧點頭,背後的手,悄悄地、悄悄地撕了那張錄取通知書。

    吳真想從這場夢裏醒來,她討厭這種一廂情願地付出,這是個傻姑娘,她喜歡聰明一點的姑娘。

    可惜夢不如她的願,她夢到已長成亭亭玉立少女的牛小慧到美容美髮學校接受集訓,畢業後,她去了省裏的一家髮廊。

    每天洗五十個頭,可以掙50塊。長年累月在水裏浸泡,她的手長滿了凍瘡,一到冬天疼癢難耐。

    最開心的時候,就是給謝雲生打錢的時候,想到謝雲生,她快樂得能多喫一大塊紅燒肉。

    其實謝雲生並不喜歡她,經過她這麼多年的努力,充其量,他就多跟她說了幾句話。

    每次拿到錢後,他會用小靈通給她發一句:謝謝。

    謝謝,謝謝,牛小慧翻來覆去讀這兩個字,覺得自己做一切都值了。

    牛小慧以爲謝雲生能考一個特別棒的大學,以後成爲能上電視的科學家。在她的腦子裏,科學家是世界上最偉大的職業。

    很快謝雲生上了電視,給當地一個很出名的牛奶品牌打廣告。

    牛小慧戰戰兢兢跑到學校詢問,因爲平時謝雲生不准她來見他,所以她只能偷偷來看他

    她在一家烤肉店找到了謝雲生,一堆同學在跟他慶祝,同齡人中的他光華耀眼,開朗地笑着,露出與她短暫相處時不一樣的神采。

    他們做着遊戲,謝雲生和其中一個女孩輸了,兩個人必須叼起同一個蘋果。

    謝雲生挽起袖子,大大方方咬住了蘋果。那個嬌嬌弱弱的女孩紅着臉,張着小嘴也咬了上去。

    一陣起鬨聲。

    牛小慧注視着這一切,眼淚刷地流了下來。她的腳不小心提到啤酒箱,很多人朝她看過去。

    這其中也有謝雲生,他高高在上的眼神遞了過來。

    不知是不是她看錯了,那一瞬間,她看到了他不自然地躲避。

    牛小慧一步一步退開,逃也似的走了。

    那天她接到了很多很多謝雲生的電話,他打一個,她摁一個。

    那人發來短信:“再掛我就不打了。”

    牛小慧慫了,哆哆嗦嗦接起來,那邊就兩個字,“下來。”

    牛小慧飛快滾了下去,那人站在雪夜裏站了三個小時,頭髮肩膀全白了,就剩兩隻黑漆漆的眼睛。

    不知是不是暖黃街燈的緣故,牛小慧第一次在謝雲生眼裏察覺出了一絲絲溫度。

    “你真行。”謝雲生略帶嘲諷。

    “對對不起”牛小慧不敢上前去,她不知道謝雲生會在這裏等她。

    “我要走了。”少年又道。

    牛小慧瞪大了眼,“去哪裏”

    “藝考,上中影。”

    “不不是要考q大嗎”牛小慧震驚得話都抖不清楚。

    “不去了,做藝人,來錢快。”少年眼中閃過一絲不耐。

    “哦。”牛小慧乖巧地垂下眼瞼。

    下一秒,她被人掐住了肩膀。

    少年個子很高,要弓着腰才能吻得到她。

    熾熱的,青澀的吻,脣舌從笨拙到繾綣的糾纏,這一切的一切,在牛小慧心中鐫刻下了最深最深的痕跡。

    “跟我到北城。”少年喘息着,眼睛一刻不動地盯着她。

    牛小慧臉頰發燙,羞澀地點了點頭。

    她沒有說話,但她明白,此生此夜,她都願意爲了這一刻,漂泊淪亡。

    少年時的愛,刻骨又固執,可惜意有所終,愛有所亡。

    吳真醒了,臉上落滿了淚。

    原來牛小慧與謝雲生的關係是這樣,那謝雲生到底代替了她什麼呢

    吳真爬起來,摸了摸被子,還好,這一次被子是暖的,沒有蟎蟲。

    下一刻,她意識到了一個更嚴重的問題

    她的牀很小,剛剛放得下她這個人,從形狀來看,是可以上下的雙人牀。

    然後,左邊是牆、右邊上牆、後面也是牆。

    牛小慧到底住的什麼鬼地方啊

    她面前出現了一隻腳,接着另一隻腳,兩腳併攏往下跳,上鋪的人就這樣大大咧咧跳了下來。

    那是個雞窩頭的妙齡女子,看背影還頗爲苗條。

    她急急忙忙找出臉盆毛巾、牙膏牙刷,回頭看見吳真還呆愣地坐在牀上,氣不打一處來,“牛小慧也不看看幾點鐘了,再晚扣你半個月工資啊”

    吳真癟嘴,打量着這不足六平方米的房間,忽然感到不蛋自疼。

    按照牛小慧的記憶,吳真找出了面盆毛巾,此時天還是黑的,外面已有不少人排隊洗漱了。

    這裏是北城外的棚戶區,聚集了大量低收入外來務工人員。

    這個世界的北城相當於吳真世界的帝都,房價跟霧霾程度成正比,高得爆表。

    當年吳真以一億元的價格,在中心地段購得豪宅,住得舒服得不要不要的。她從沒有想過,有一天,也能淪落到這個六環開外的地方喫土。

    五年前,牛小慧第一次到這個地方的時候,她的工資只有一千八百塊。

    吳真把這段記憶翻了二十來遍,她始終不能相信,一千八百塊居然能在北城活下來。

    牛小慧卻這樣在這裏頑強紮根,每頓喫不足三塊的飯菜,與人合租六百塊一間的棚戶區,這樣寂寞又無望的日子,她堅持了五年。

    如今她在北城東三環的欣欣廣場給人塗指甲,每個月能掙3500塊。

    可能吳真渾身鬼上身一樣顫抖起來,上輩子3500塊還不夠她做一次spa,怎麼叫她過一個月啊

    傅步萍大小還是個喫白食的小姐,牛小慧呢,一個自食其力的美甲小妹,還要揹負一個這樣沉重的初戀。

    “哇,牛小慧,你在發什麼騷”同居人屈婷婷大嘴巴哇哇亂叫。

    吳真白了她一眼,抱着胳膊自艾自憐,“我只覺得,一代美人,墮落如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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