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月後,兩人的婚禮在南半球一個海島上舉行,所請皆是圈內好友,只有一家媒體前往,發來獨家照片。
照片裏的吳真耳邊別了一朵張揚的花朵,脣角輕綻,嬌豔又美麗。
慕閒牽着吳真的手,坐到小船上。
海風依依,萬千星火,照耀着兩位新人。
這是一場夢中的婚禮。
兩人和朋友們舉辦完水中party,走完婚禮的最後流程,已經到了深夜了。
吳真累得不行,進了房間卸了妝,便樹袋熊一樣抱着比她還累的慕閒睡着了。
睡到半夜,她悠悠轉醒,身邊卻已然沒有了那個熟悉的身影,連身畔的牀鋪,都微微發涼。
吳真披了一張薄毯,一步一步走至窗臺。
房間臨海,窗臺之下便是泛着星光的大海。
她坐到木製窗臺上,雙腳浸泡進海水中,攪動着海中的星子。
遠處,一雙矯健的手臂正在翻騰划水。
吳真望過去,覺得這時候的男人如同一條自由的海豚,不屬於這個凡塵,更不屬於她。
男人的頭從水中冒出來,吳真招了招手,他看見了她,朝她遊了過來。
不知爲何,吳真總覺得怪怪的,不像是平常的慕閒。
等到男人游到她身邊,一雙平靜如波的眼眸在巨大月輪的照耀下泛着點點光彩的時候,她徹底發現,眼前的男人並不是慕閒。
即使他與慕閒共同享有一個身體,可那眼神是騙不了人的。
“哥哥”吳真難以置信地喃喃出聲。
“慕閒”靜靜地看着她,“對不起,佔用了他的身體。”
“爲什麼會這樣”吳真也分不清自己心中的感情,即使驚喜於與吳輕閒的充分,又是爲慕閒深深地擔憂。
吳輕閒搖搖頭,他還是橘的時候,早已經在吳真最後一個夢境裏死得涼透了。
可是轉眼醒來
“當我醒來的時候,已經到了他的身體裏”吳輕閒沒有看她,而是轉頭望着那輪圓月,“別擔心,平時我都在沉睡,只有他睡着的時候,我纔會醒來。”
吳真鬆了一口氣,又突然想到了什麼,漲紅了小臉。
“放心,你和他那啥了以後,我也沒看。”吳輕閒有點無語。
吳真羞愧地低下了腦袋,“以後,我們會剋制一點的。”
吳輕閒:“”
兩人一時無話。
過了良久,吳輕閒才從水中浮起來,有力的雙臂一撐,旋身坐到窗臺上,和她並排。
“阿真,我很羨慕他,他有着健康的身體,夏能浮水,冬可滑雪,能在球場上盡情揮灑自己的汗水。”吳輕閒輕輕道。
這一切,都是吳輕閒不曾有過的。
慕閒何止有健康的身體,他與吳輕閒有着相似卑微的身世,卻在最爲低潮的時候遇到了吳真。
從此以後,慕閒的生命被徹底點亮。
他開始讀書,又孤注一擲演戲,繼而有了明亮的未來。
他成爲了吳真的情人,一點一點侵蝕着她的心,直到她的心裏除了他,再也容不下其他人。
他有着太多太多吳輕閒做夢也得不到的東西。
所以當吳輕閒發現自己成爲了他,有機會擠掉慕閒的意識,佔有這具身體的時候,他是那樣欣喜。
“你知道嗎我從未想過有一天,能這樣在海里盡情地浮水”吳輕閒對吳真說。
吳真鼻子一酸,她記得,自己和慕閒約定過,無論有多忙,以後夏日要去南洋的海灘,冬日要去阿爾卑斯山的雪峯,兩個人要走遍這世界的每一個角落,最好去歐洲一個小鎮買一套莊園,在小庭院裏種滿了花草
可這一切,吳輕閒都沒有。
“那如果你不介意可以在閒閒睡着了之後起來滑滑雪遊游泳澆澆花什麼的”吳真結結巴巴說。
“你介意嗎”吳輕閒轉過頭來。
吳真心裏咯噔一下,“不不介意”
“慕閒本人呢”吳輕閒又問。
吳真心虛地垂下腦袋,“我跟他跟他說清楚,他他會理解的”
吳輕閒笑了一下,揉了揉吳真的腦袋,“以爲你很大了,還是和小時候一樣呆。”
“我的阿真吶,只要是個男人,都不會容忍自己的女人看着他的時候,眼裏透過他去看另外一個人。”
吳真乖巧地點了點頭,在吳輕閒面前,她永遠都是他的女孩。
“來,和我再待一會兒吧讓我最後看一次這夜裏的月亮。”吳輕閒溫柔地笑着道。
“你你要去哪兒”吳真聽他語氣,慌張了。
“遠在天邊近在眼前的地方。”吳輕閒仰望着天邊的素月。
吳真知道,吳輕閒就在慕閒身體裏,可是從那以後,他再也沒有出現過。
一年,兩年
五年,十年
直到她功成名就,直到她兒孫滿堂。
吳輕閒明明在她觸手可及的位置,卻真的再也沒有出現過。
他不想打擾她的生活。
就算在她的世界裏,他從來都沒有做過被選中的那個人,他總是最先被放棄,被遺忘,被排開,他依然從始至終地爲她着想。
如果,他深深愛着的人,卻深深地愛着另外一個人,他有什麼法子呢。
他明明可以離開,可還是放心不下她。
只好在水裏,
在火裏,
在灰燼裏等待着
從來不會回頭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