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冷清若眼眸緊合,絲毫沒有醒來的徵兆。
杜昕慌了。
她小心地將人放回到牀上,打開房門就打算出去叫人,纔出門就看到陳建澤手裏拿着一個不鏽鋼的飯盒正準備敲門。
看到來人,陳建澤愣了一下,眼睛下意識地移開,似乎有些心虛。
杜昕根本沒發現他的異樣,道:“清若不知道爲什麼全身都在發燙,現在已經陷入昏迷,快點將人送去醫院”
陳建澤手裏鋼鐵飯盒“啪”的一聲就掉落到地上,發出巨大的響聲,震起一地的灰塵。
他只愣了一秒鐘,然後迅速地將手中的飯盒丟開,大步朝裏面走去。
杜昕看着緊張的他,細眉稍稍皺起,她總覺得眼前的一切都不對勁,冷清若和陳建澤的關係什麼時候這麼好了
雖然心裏是這麼想的,但她還是踱步進去,看看情況。
陳建澤顫抖着將手放在冷清若額頭上,當觸碰到她額頭時,手掌劇烈地顫動起來,杜昕甚至懷疑他的手會被抖斷。
當手終於放在冷清若白瓷一般的額頭上,顫抖的弧度變得更大,臉色突然間變白。
那樣子,就好像遇到了全世界最可怕的東西一樣。
杜昕皺眉上前,“清若的樣子像是發燒了,趕緊將她送往醫院吧。”
“好、好”陳建澤這纔像是反應過來,蹲下身來,扒拉着冷清若往自己身上背。
杜昕上前幫忙,卻遲疑看到冷清若腳上的鞋子還沒有脫,潔白的牀單上還有一個清晰的黑色鞋印。
她心裏狐疑,冷清若有輕微的潔癖,平時看到髒污的地面都不想踩下去,怎麼可能容忍自己的牀上有這樣明顯的污跡
但現在不是考慮這個時候,杜昕扶着人到陳建澤的背上,然後在後面簡單收拾了下東西,就跟了上去。
纔剛出了門口,就遇上冷清若的助理,是一個圓臉蛋長相甜美的女孩。
她手裏拿着一個手機,正在匆匆地走過來,看到三人頓時被嚇了一跳。
“杜姐,這是怎麼了”小助理叫道,“清若姐怎麼啦發生了什麼事情”
明顯看出她不作僞的關心,杜昕臉上的緊張鬆弛了些,“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回來就看到清若躺在牀上昏迷,摸了下她的額頭似乎很燙。”
聽了這話,小助理的臉都白了。
她掃了一眼面前的兩人,忽然像想起了什麼,看了一眼手中的手機,神色鉅變地將手機屏幕按滅了。
杜昕看過去,只看到一個“康”字,其它的什麼都沒看見。
“那趕緊將清若姐送去醫院吧,”小助理匆匆忙忙地將手機放到口袋裏,七手八腳地將人攙扶住。
山村偏僻,道路崎嶇,出山的這一條路只能踩着三輪車小心翼翼地繞過一道陡峭懸崖,才能在山下找到一個小鎮,小鎮上有一個設施簡陋的小醫院。
一路上,陳建澤揹着冷清若,整個身上都是淋漓的汗水,就好像從水裏撈起來一樣。
杜昕在身後看着心驚膽戰的,幾次想要說讓換一個人背,但是看到陳建澤緊張得快要哭出來的表情,又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難道冷清若突然昏迷和他有關
這不怪杜昕多想,實在是陳建澤的態度有些奇怪。
在急急忙忙地將人送到小醫院裏時,醫生已經準備下班回家了。
醫生是一個長相清瘦大概五十多的老人,他瞥了一眼來得匆匆的幾人,剛站起來的身體又坐了下去,淡聲問道:“怎麼了”
陳建澤身上的白色襯衫已經被汗水濡溼,黏膩地粘在身上。
可他的動作卻和身上狼狽截然相反
手臂上已經青筋暴起,但仍小心翼翼地將人放到椅子上,不讓冷清若磕絆到任何一個地方。
而他頭上的汗水此刻正潺潺流下,但他似乎一點都沒有注意到。
杜昕
就站在一邊,可她卻感覺自己和他們之間隔了一層透明的玻璃。
醫生伸出手來,在冷清若纖細的手腕上探了一會兒,然後又打開抽屜,從裏面拿出一個手電筒,撐開她緊合的眼皮,然後嘴角輕撇,哼了一聲。
陳建澤的身體劇烈地一抖,似乎聽見了世界上最不可思議的事情。
老醫生看他誇張的樣子,忍不住“噗嗤”一下樂了。
陳建澤崩潰地擡起頭,臉上還帶着明顯的懵懂。
“病人長年節食,導致身體極其虛弱,並且缺乏睡眠,現在應該是睡熟了而已。”老醫生一反剛纔的嚴肅冷淡,笑眯眯地說道。
心情像是從地獄一下子到了天堂,陳建澤一下狂喜起來。
但當他想明白其中的意義後,臉色又“唰”的一下變了,“你是說,清若的身體不是很好”
老醫生點點頭,給了他一個肯定的答覆。
“我就不明白你們這些小年輕了,將身體糟蹋得比我這個老人家還要糟糕,唉”
他沉重的嘆息,像是一記重錘敲打在陳建澤心上。
他懵懂地看了一眼還在昏睡的人,再感受着她身上灼燙的溫度,一雙濃眉突然就緊緊皺了起來。
杜昕在一旁聽着也皺了皺眉。
俠這部電影發生的背景是民亂時期,朝局動盪,所以對於演員的身形有挺高要求。
這段時間她看見冷清若喫得很少,還一度很欣賞她的敬業。
可卻從來沒有想過,這一切的發生,都是建立在傷害她身體的基礎上
老醫生最後看了看睡得天昏地暗的冷清若,說道:“病人此刻身體虛弱,讓她打一個吊針,好好休息幾天吧,你們這些年輕人啊,就是不懂得怎麼愛護自己的身體”
杜昕聞言,點了點頭,和陳建澤一起將人扶到病房裏去。
“建澤,你好好在這裏照顧清若,我出去給你們買一點喫的東西去。”杜昕將人扶到牀上後,拿起自己包包轉身就想要走。
她看得出來,這兩人昨晚一定是發生了某些事情,不然情況不會這麼奇怪。
剛走出病房門口,杜昕看到坐在椅子上正悠然哼着小調的老醫生。
心裏一動,忽然走了上去。
“怎麼,小姑娘,你身體也出現什麼問題了嗎”
杜昕遲疑上前,想了片刻還是問道:“醫生,你們這裏有婦科醫生嗎”
老醫生目光頓時變得狐疑,在她身上轉了幾圈,最終定在她清麗的臉上,“你這是得了性病”
對於這個猜測,杜昕簡直哭笑不得。
她擺了擺手,道:“不是,我感覺到自己這幾天不是很舒服,所以想要請醫生幫忙看下我是不是懷孕了。”
老醫生的心這才放了下來,身爲醫生,他經常會看到年輕靚麗的女孩子因爲這樣那樣的原因而墮落,他可不願意看到這麼漂亮有氣質的一姑娘也遇上這樣的事情。
“你以爲這是什麼大醫院啊,醫生就只有我一個。”老醫生心情輕鬆地翻了一個白眼,伸出手來,“我來給你看看,傻姑娘,該不會是遇上什麼人渣了吧,連自己有沒有懷孕都不知道”
杜昕抿着嘴脣,在椅子上坐下,伸出自己的右手,忐忑地看着斑駁的桌面。
小鎮落後,就連桌面也顯得尤其有年代感。
桌子是木質的,看得出來已經有一些年代,上面胡亂地糊着一張舊報紙,清晰地印刻着前幾年流行全國的一個女性,正靦腆地朝着鏡頭笑。
稍微冰涼的手指探向手腕,杜昕身體不自覺抖了一下,而後極力地讓自己冷靜下來。
過了一會之後,老醫生用一種莫名的眼神看向她,“是懷孕了。”
背在身上的千斤重擔似乎一下子掉落下來,落到心臟處,讓心臟都變得沉重。
杜昕機械地謝過醫生,邁步走出醫院。
小鎮的天空冰藍,她卻覺得有一種冷冷的無助涌上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