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人渾身烏黑,皮膚就像融化了一樣,全身上下唯一完好的,就剩指甲和頭髮了。
葉霄握着冰刀,劃開屍體手臂上的皮膚,濃稠的暗紅色混濁液態立刻流了出來。
白曦下意識站遠了些,伸長了脖子好奇看着,疑問道:“體液都混在一起了,這是血管爆了吧?”
“不僅僅是血管爆裂,細胞也破損了。”
葉霄繼續手上的動作,將一層一層的皮膚組織分離,但各層組織粘連太厲害,根本分不出來。
他直接一刀切到底,竟輕而易舉切開了這具屍體的骨頭。
白曦聽見咔嚓一聲,好像是骨頭斷了,驚訝道:“骨頭怎麼這麼脆?”
葉霄將刀口向上移,切了一個完整的手臂橫切面出來,仔細觀察了一下,皺眉道:“這具屍體的骨細胞破裂非常嚴重。”
“是生物感染,還是什麼其他病症?”白曦走近了些,看了看整齊的手臂橫切面,發現屍體的肌肉、體液以及骨頭都已經腐壞發黑。
“應該是基因崩潰。”
葉霄走到屍體頭部,切開頭蓋骨,裏面依然是發黑的,腦組織已經溶解了。他又切開胸腔,裏面的情況更加不忍直視,內臟器官都成了一團肉糊,完全不成樣子。
“基因崩潰?”
白曦驚詫不已,猜測道:
“難道農場在進行基因實驗?可他們不是販賣器官的嗎?那些豪客能接受做過基因實驗的器官?”
“自然不會。但引起基因崩潰的原因很多,目前很難下定論。”葉霄切開屍體的胸腔肋骨,仔細查看內臟溶解的情況,看能不能找出造成基因崩潰的原因。
白曦看着那黑糊狀的屍體,想起之前那位藍衣老人的話。
“隊長,我之前聽一位老人說,他剛來農場的時候,見過同樣的症狀,這應該不是個例。這人吐血的時候,藍衣人顯得很驚慌,他們好像不知道基因崩潰的事情。”
“那這人的基因崩潰,很可能是農場造成的。”葉霄手上的動作沒有停,繼續檢查屍體。
他雖然見過因基因崩潰死掉的人,但這麼完好的屍體,卻是第一次碰到,要儘可能多地收集基因崩潰的相關信息。
白曦贊同葉霄的這個觀點,
“感覺農場的勢力很大,如果昨天晚上進攻農場的,真是跑出去的工作人員,那就證明這些機器人可以違背星際安全條例。這種沒有限制的機器人,可不是一般公司能有的。沒想到,都星際時代了,資本主義還是大行其道,爲了資源和財富無所不用其極。”
“只要人類還有慾望,資本主義就不會消失。”
葉霄並不覺得奇怪。
星際時代的大財團和世家,只會比星球時代更加肆無忌憚。畢竟星系那麼大,聯盟和政府也鞭長莫及。
接下來的時間,白曦沒有再打擾葉霄。
雖然他倆都不是專業法醫,但在專業知識上,葉霄比白曦這個門外漢,強了不是一星半點。
因爲都是即將被銷燬,沒用處的屍體,屋內沒有裝監控,這爲白曦探查四周提供了便利。
她沿着屋子的牆角,仔細感應周圍的情況,並在腦海中構建空間簡圖。
外面過道上,機器人的數量並不多,但不時匆忙走過的白衣人證明,戰鬥還沒結束。
白曦繼續向前探索。
沒走幾步,她忽然停下來,閉上眼睛仔細感受,然後疾步走了回來,等葉霄差不多完事兒了,這才連忙說道:“隊長,實驗室的中心位置好像還有一層。”
呲!
冰刀插在屍體上,慢慢融化進入屍體,葉霄冰冷的聲音響起,“是應該還有一層。”
見葉霄嚴肅的樣子,白曦湊近了問道:“隊長,找到基因崩潰的原因了?”
“他是克隆人。”
葉霄的聲音冷了幾度。
克隆在人類社會是禁忌,他去過這麼多星際世界,沒有任何一個擁有情感的類人文明允許克隆人的存在。這農場爲了販賣器官,竟敢私自克隆人類。
“什麼?不會吧!”
白曦同樣震驚不已,趕忙走近查看情況。
葉霄將屍體的牙齒挑出來,展示給白曦並解釋道:
“他的牙齒非常新,磨損程度根本不像年紀三十歲的青年,反倒像剛換好牙齒的孩子,就磨損程度最多三年時間。”
“所以農場爲了販賣器官,製作克隆人,當客戶需要的時候,就將克隆人的器官換給買主?”
經葉霄這麼一解釋,白曦瞬間想起那位老人的話,農場的藍衣員工每2~3年就會換一批。
難怪農場不讓藍衣人交談,還時刻監控他們的身體數據。
難怪機器人可以無視藍衣人的命令,也許在它們的認知裏,克隆人就不算人。它們保護的是公司財產,而不是人類。
先不說違不違背倫理,這些藍衣人都是活生生的人啊!
普通的器官販賣,光配型這一項就擋住了絕大部分人,受害者的數量會大幅減少。
但克隆不一樣,
只要買方需要,農場就能不停製造克隆人,源源不斷的提供新器官,死亡數量是沒有上限的。
這就是一場赤裸裸的屠殺。
隨後,兩人又翻看了其他幾具屍體的牙齒,無一例外,磨損程度與外貌年紀完全不符。
看着擺放的這一具具屍體,白曦內心的震撼無法言說。
農場背後公司的實力不小,這樣的農場肯定不止一個,而死在農場中的生命必定不在少數。
想到農場的運作模式,白曦忍不住怒罵。
“都是黑心資本家,不榨乾最後一滴血,絕不罷休。
這些克隆人死了要爲公司貢獻器官,活着還要努力工作,創造剩餘價值,從頭到尾都活在謊言中,沒有過去,更沒有未來。
他們所期待的未來和懷念的過去,全都是一場空。”
白曦氣憤不已,
下定決心,一定要想辦法端了這實驗室。
但現在外面人多眼雜,他們必須蟄伏起來,靜待時機,還得先想辦法將實驗室的情況摸清楚,然後再策劃毀掉這裏。
晚上八點多。
入侵者和機器人的戰鬥還沒有結束,逐漸向這裏蔓延過來。
白曦和葉霄坐在牆角,看着面前的光圈,光圈裏一片黑暗,卻不停有聲音傳來。
“該死的,他們從哪兒找來這麼多土著生命?還能控制它們戰鬥。”
光圈裏傳來一聲怒罵,然後是一道重重的打砸聲,好像有什麼東西被撞了。
緊接着,響起來了槍聲和機器人沉重的液壓傳動聲,腳步非常密集。
可能是因爲在實驗室裏,機器人沒有使用大威力的炮彈,連激光都很少用。
白曦小聲說道:“隊長,他們距離咱們越來越近了。”
“見機行事。”
葉霄轉身將耳朵貼在牆上,仔細聽着外面的動靜。他能通過牆面傳來的震動,判定聲音的反向和距離。
在白曦的感知裏,外面走廊拐角處,一羣幼貓大小的老鼠像潮水一般涌了過來,白色地板變成黑壓壓的一片,還發出嘶嘶嘶的聲音,聽得人頭皮發麻。
“來了。”
葉霄話音剛落,一陣火焰突然從老鼠羣涌來的拐角席捲而來,將觸碰到的老鼠全燒成黑炭。
鼠羣既沒有反抗,也沒有害怕,它們似乎在尋找什麼東西,根本不理會身後死掉的同伴,一門心思往前衝。
鼠羣的速度雖快,機器人的步伐卻一點不慢。它們窮追不捨,緊緊跟在鼠羣身後,手掌不停噴出火焰。
數量如此龐大的鼠羣,沒多會兒便損失大半。
“吱……”
鼠羣中不知從哪兒傳來尖銳的叫聲,快速前進的鼠羣忽然停了下來,大部分反向朝機器人衝去,小部分就像疊金字塔一樣,慢慢向上面堆疊。
金字塔頂部的老鼠快觸及天花板的時候,
幾隻明顯體型更大,毛色更亮的老鼠迅速衝了上去,開始賣力啃咬天花板上通風入口的網蓋。
咵嚓!
咵嚓!
網蓋被咬開了,幾隻大老鼠立刻鑽了進去,排着隊,一個接一個繼續朝着某個方向前進。
大老鼠離開後,其他老鼠並沒有跟着一起離開,反而轉身,朝着機器人衝去。
機器人不停噴射火焰,每一腳下去都能踩死幾隻大老鼠。
短短几分鐘,
老鼠羣便損失殆盡,機器人也被咬爛得破破爛爛,直接損失了一個。
“牙口也太好了吧,鋼鐵外殼都咬穿了,而且它們好聰明,竟然知道分工合作,一部分阻攔機器人,一部分幫助大老鼠逃跑。”
一牆之隔的白曦面露驚訝,看向葉霄問道:
“隊長,你說老鼠剛纔的行爲,是被人控制的,還是它們的自發行爲?”
葉霄搖頭道:
“不像是自發的。剩下的老鼠並沒有亮眼行爲,它們也只是一味往前衝,阻擋機器人。
記得之前那道聲音說的話嗎?從農場逃出去的藍衣人,可以用某些手段控制這些土著生命,爲他們所用。”
兩人靜靜觀看全過程,預料中的藍衣人並沒有出現,機器人在燒完所有老鼠之後便離開了。
但沒多會兒,一個穿着破舊藍衣的男人從快點出走了過來。走廊上那麼多監控攝像頭,他卻一點都擔心。
白曦瞄了一眼,
發現過道里的監控攝像頭,再一次熄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