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水鏡宮 >第一百一十七章 尋木
    唐小惠和風尋木直到晚飯時間纔回的,還給衆人帶了點心。兩人進門的時候有說有笑的,看着心情不錯。

    只是,他們剛走進院子,便發現氣氛有些不對勁——

    衆人正圍着一張桌子喫飯,水鏡月和雁長飛已經回來了,玉關情也在。阿杰的座位在水鏡月對面,他此刻正站着,一雙眼睛裏燃起的怒火燒紅了一張臉,瞪着水鏡月。長庚拍着他的腦袋在安慰他,古玲在一旁勸解水鏡月,海言也大大咧咧的勸阿月不要跟小孩子見識。

    要說水鏡月跟阿杰這師徒兩人吵架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水鏡月幾乎每天都會折騰阿杰,阿杰也時常頂撞水鏡月。只是,這一次,唐小惠和風尋木覺得,事情似乎有些嚴重。

    唐小惠走進屋子,坐在破軍身邊,順手將點心塞給他,問道:“怎麼回事?吵架了?”

    破軍打開包裹,見是自己沒見過的點心,拿出來吃了一個,感覺味道不錯,往廉貞那邊推了推,道:“二小姐說讓長庚和阿杰搬出去住。”

    唐小惠和風尋木都吃了一驚,“爲何?”

    廉貞撓了撓腦袋,道:“不是搬出浪子山莊。二小姐聽說莊園後面有間小竹樓,讓他們搬到那邊去。”

    唐小惠不解:“阿月跟長庚鬧矛盾了?之前不是還好好的?”

    她話音剛落,就見長庚站了起來,端着酒杯看水鏡月,道:“多謝。”

    水鏡月拿起酒杯站起來,眼神平靜,看了他半晌,才道:“是阿月該說聲抱歉纔是。”

    她說着便仰頭,一飲而盡,放下杯子,轉身就走。

    “阿月。”風尋木突然叫住了她,問了個重要卻有些不合時宜的問題,“我們什麼時候出發?”

    水鏡月轉頭看他,淡淡道:“四日之後。”

    風尋木笑了,“明明是好心,讓人誤會了也不說清楚?”

    “多事。”話音落地,水鏡月已不見了人影。

    衆人在長庚起身道謝的時候就困惑不解了,此刻都刷刷的看風尋木,阿杰則是看自家主子。

    風尋木從破軍那兒拿了塊糕點給阿杰,問道:“三天之後是什麼日子?”

    阿杰似乎想起了什麼,手中拿着糕點,怔怔的。

    廉貞和破軍等人都不知情呢,面面相覷的。玉關情也有些好奇,問道:“三天後是什麼日子?跟長庚公子有關?生辰?”

    舒桐淡淡道:“長庚公子毒發的日子。”

    唐小惠拿了筷子夾花生米來喫,瞥了阿杰一眼,“從金城出發之後,過玉門關,翻越崑崙山,至少半個月時間都在路上吧?阿月特地等四天後再走,可連長庚休息的時間都算進去了。”她說着意味深長的看了長庚一眼,卻只見他半垂着雙眸,也不知是在想心思還是不在意。

    倒是阿杰,擡頭看空蕩蕩的門口,一雙手絞着衣角糾結不已。

    玉關情注視長庚良久,末了又看了眼正自顧自喝酒的雁長飛,挑眉笑了,起身道:“那小竹樓久無人住,我去讓人收拾下。”說着便拱手告辭了。

    海言聽得有些不大明白,不過有一點是明白了的。他撓了撓腦袋,問道:“所以阿月拖着行程不走,還特地跟那姓玉的打聽哪裏有僻靜的屋子,都是爲了長庚小子,結果反倒被自家徒弟給罵了一頓?”

    唐小惠挑眉,“總結得不錯。”

    海言想起自己剛剛也跟着擠兌了水鏡月幾句,有些不自在,提了一壺酒,道:“老和尚去找阿月喝酒。”

    唐小惠扔了手中的花生米,“我也一起。”

    阿杰看了兩人一眼,似乎在猶豫要不要跟去。長庚伸手輕拍他腦袋,“去給師父道個歉。”

    阿杰扁了扁嘴,小跑着追過去了。

    古玲和舒桐也離席了,回房間繼續整理百草集。海言似乎對長庚的毒很

    感興趣,跑過去問他們怎麼回事。

    長庚起身告饒,回房間收拾東西去了。風尋木追上去說給他幫忙。

    雁長飛喫飽了,回房間睡覺了。

    沒一會兒,大廳裏便只剩下凌清泉和蕭暮雪兩人了。

    凌清泉對蕭暮雪點了點頭,似乎也準備回房間了。

    蕭暮雪卻叫住了她,問道:“那個叫唐小惠的,跟風尋木是什麼關係?”

    凌清泉擡頭看了她一眼,淡淡道:“蕭姑娘,你最好別招惹唐七姑娘,更別把心思花在風少俠身上。”

    “砰!”蕭暮雪捏斷了手中的筷子,瞪她,“你這是在威脅本姑娘?”

    凌清泉搖了搖頭,似乎覺得她有些不可理喻,轉身走了。

    樓上,長庚倒了杯水給風尋木,便抱着那張在神農架木魚鎮做的那張琴,有意無意的撥弄着。

    風尋木看了他半晌,道:“阿月很關心你。”

    長庚垂着眼眸,一邊的嘴角微微挑起,自嘲一般,“她只是自責。”

    風尋木撓了撓腦袋,道:“若只是自責,她沒必須小小翼翼的處處照顧你的情緒。”

    長庚擡眼看着他笑:“阿晚,跟你談詩詞歌賦還不錯,談風花雪月實在太乏味。”

    風尋木正了神色,看向他的眼睛,鄭重其事的問道:“你喜歡阿月嗎?”

    骨節分明的手頓了頓,長庚起身,將琴擱在一旁,“你之前還讓我離她遠點。”

    風尋木聳聳肩,“我只是讓你別傷害她。”

    長庚起身,走到窗戶邊,打開窗戶,耳邊傳來唐小惠和海言的嬉笑聲。他擡眼看向夜空中的明月,道:“阿晚,我不會放棄報仇的。你覺得,這樣一個滿心仇恨的我,要怎麼對一個人付出真心?”

    風尋木不以爲意,“島上的長輩哪一個不是身負血海深仇?我舅舅曾跟我說,當一個人心有所屬之後,仇恨即便不能化解,也會變得不那麼重要了。”

    長庚轉身,目光帶着凌然戾氣,“所以,你是希望阿月化解我心中的仇恨?”

    風尋木不知他爲何會突然生氣,只是,這還是他第一次見他真正發脾氣,那帶着殺氣的目光讓他不由怔了怔。

    “害怕了嗎?”長庚挑着嘴角笑了,閉了閉眼,又恢復一派淡然的模樣,“她是你妹妹。任何一個做哥哥的,都不會把自己的妹妹交給我這種人。”

    風尋木認識的那個長庚,是會一個人坐在海邊看星空的孤僻少年,是會抱着做噩夢的弟弟唱搖籃曲的溫柔哥哥,是會一連大半年走遍閒雲島找人教他武功任人欺負的倔強小孩……

    他知道他如今的武功比他還要高,他也見過他出手,只是,在他內心深處,總以爲他還是那個跟他一起念“言念君子,溫其如玉”的少年玩伴……

    他不知不覺間已經起身,走到門口的時候卻又突然回身,道:“你剛剛那句話,是在指責我,也是在爲阿月抱不平?其實你對阿月也並不是無動於衷是不是?”

    他看着長庚笑了笑,“阿明,你知道‘風尋木’三個字是什麼意思嗎?”

    長庚沒有說話,沉默着走過來,關了門。

    風尋木站在門口,摸着鼻子低笑出聲,似乎還挺開心,喃喃道:“其實一點都沒變麼。”

    長庚背靠這門扉,聽着他的腳步走遠,低頭看自己那隻手,無聲苦笑——

    怎麼會不知道呢?他第一次聽到這個名字,就知道是他。

    風,是林間晚風。

    木,是東方之木。

    他不是來找起死回生的陰陽棺的,他是來尋他唯一的兄弟的。

    只是,他既選擇了這條不歸路,又如何回到那個塵世之外的無憂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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