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水鏡宮 >第一百二十一章 寂夜
    水鏡月和雁長飛兩人打擂臺似乎有些上癮了,這兩日金城的江湖人幾乎被他倆折騰了個遍,老百姓都把看擂臺比賽當看戲了,忒精彩。

    不過,也因着這兩人的緣故,這幾日出關西行的人少了許多。

    玉關情看得出來,因爲秦艽的事,水鏡月似乎很生氣,或者說,更多的是擔憂和心急。所以,即便水鏡月將整個擂臺拆了,他也是不敢說什麼的。

    風尋木沒事也來看看擂臺賽,他也瞧出水鏡月有些不對勁了,只是不管他怎麼問,水鏡月都閉口不言。另外,他對浪子山莊在西域的影響力多了一層認識。江湖人多是放蕩不羈的性子,若是在中原,當初即便是少林武當聯手擺個擂臺,說輸了的人不許進入江陵城,估計也沒這種效果。

    唐小惠聽了這話之後卻是哈哈一笑,告訴他說,浪子山莊也擂臺其實也不過是個擺設,根本就阻止不了幾個人。每天進出西域的人那麼多,除了江湖人,更多的都是商人。西域武林比中原還亂呢,浪子山莊的勢力再大都管不過來的。言酒歡擺個擂臺不過是一種姿態,一個危險的信號,告訴那些想去西域的人,如今的西域就是個生死場,想去尋寶也好,渾水摸魚也好,湊熱鬧也好,小心有命進去沒命出來。

    風尋木瞭然,之前因爲言酒歡幾人算計水鏡月,他一直都對浪子山莊有些成見,如今看來,其實言酒歡爲人還不錯麼。

    唐小惠挑眉道:“浪子山莊若是僞君子,阿月怎麼可能喫他們的住他們的?”

    風尋木有些困惑,“既如此,阿月爲何不信任他們?”

    唐小惠雙手抱胸,看着擂臺底下形形色色的江湖人,道:“言酒歡有沒有說實話我是不知道,不過,他肯定隱瞞了什麼事。你沒發現嗎?有一件事,他一直都沒有提。”

    風尋木恍然,“赤金刀?這纔是中原武林人前往西域的目的,否則,西域即便鬧得人仰馬翻,他們也只會作壁上觀。”

    唐小惠見他擔心,安慰道:“不用太過擔心。言酒歡和玉關情是真心拿阿月當妹妹看待的,這次若不是走投無路估計也不會讓阿月去冒險。”

    風尋木有些驚訝,關注的重點卻是轉移了,“玉關情不是在追求阿月嗎?”

    唐小惠微微一怔,繼而大笑,道:“阿月要真有朵爛桃花,雁長飛都比玉關情靠譜!”

    其實也難怪風尋木誤會。這幾日,玉關情對水鏡月實在很是殷勤。每日三餐親自送過去,還都是她喜歡喫的。每天都邀請她一起去逛街,被拒絕了下次照例邀請。晚上還會帶好酒來請她一起賞月,附帶送些不知從哪兒淘來的小禮物。酒,水鏡月是不會拒絕的,小禮物就全都隨手扔給破軍了。

    每日拜訪他們的除了玉關情,還有秦艽。不過,秦艽是去感謝古玲和舒桐的,每日都送去不少好藥材,讓兩人樂得合不攏嘴。只是,水鏡月每次見着他都沒什麼好臉色,那眼神像是在看個千古罪人,讓他見着就躲。

    秦艽似乎很忙碌,每次留下藥材就走了,整日的不見人影,見到水鏡月的次數也不多,整個山莊的氣氛似乎也有些緊張。

    風尋木等人雖不知道事情的始末,但也猜到估計跟上次秦艽受傷一事有關。只是,從秦艽的神情來看,估計事情進展得並不順利。

    這天傍晚,玉關情照例帶了酒菜過來,卻是不見了水鏡月的人影。

    唐小惠喝着酒醪,對玉關情道:“去長庚那兒了吧。”

    玉關情想起了,今晚是長庚毒發的日子。他一邊給唐小惠斟酒,一邊問她到底是怎麼回事,“阿月對那位長庚公子好像挺上心。”

    ——她那麼擔心神宵宮的情況,卻仍舊等了這幾日,都是因爲他嗎?

    唐小惠端着酒杯看他,道:“長庚是爲了救阿月才中毒的。”

    玉關情眨了眨眼,“所以,只是救命之恩?”

    唐小惠伸着手指在他眼前晃了晃,笑眯眯道:“誰知道呢?指不定就以身相許了呢。”

    玉關情瞄了一眼正在認真跟一隻河蟹做鬥爭的雁長飛,默默嘆了口氣,起身道:“我去看看。”

    風尋木叫住他,道:“玉公子,你最好還是不要過去。”

    玉關情不解,“爲何?”

    唐小惠偏頭看他,想了想,道:“大概,是所謂的男人的尊嚴?”

    ***

    浪子山莊的北邊有一處竹林,竹林裏建了一座小竹樓,十分的幽靜。據說是一位從中原來的隱士建的,那人離開之後,這地方便少有人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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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這裏離其他院落都有些遠,很是幽靜。可以想見,當初那位隱士性子該是十分孤僻的。

    阿杰自從那晚搬來這小竹樓之後,便沒出過這片竹林了,整日陪着長庚。長庚竹樓裏看書,他就在一旁端茶倒水;長庚在竹林裏彈琴,他就在一旁練習踏月步。

    他一向貪玩孩子氣,但在長庚面前卻總是異常乖巧。

    自從知道水鏡月爲何安排長庚住在這裏之後,他一直都在爲當日口不擇言而自責。可是,今晚,他坐在門口看着竹梢上那輪半月,豎着耳朵聽了半晌,四周卻仍舊寂靜無聲,連蟲鳴聲都沒了。他有些失望——

    這幾日,水鏡月都沒來過。

    阿杰以爲,無論如何,她今晚一定回來的。

    可是,她沒來。

    阿杰覺得很委屈,不知道是爲自己,還是爲自家主子。

    這一夜,小竹樓比前兩夜更加寂靜。

    在門口守了一夜的阿杰聽到腳步聲擡起頭的時候,看到眼前的舒桐,才發現天已經矇矇亮了。

    廉貞和破軍提了兩大桶熱水來,裏面放了舒桐和古玲配的藥材。兩人將水放在門口,舒桐伸手揉了揉阿杰的腦袋,讓他好好照顧自家公子,他們就在外面守着,有需要幫忙的就言語一聲。

    阿杰的眼睛紅通通的,沒有哭出聲,眼淚卻不停的往下掉,問道:“師父呢?她爲什麼沒來?”

    舒桐擡頭看天,沒有回答。

    廉貞和破軍對視一眼,同時看了眼竹樓空空的屋頂,明智的決定還是沉默的好。

    阿杰念着自家主子,並沒有追問,將熱水提了進去。只是,讓他奇怪的是,長庚房間的門並沒有鎖上,輕輕一推就開了——“公子昨夜什麼時候開的門?”

    小竹樓的屋後是一座高山,光禿禿的石頭山,在朝陽的照耀下也顯出幾分柔和來。

    山頂上,黑色的身影背光而立,站得筆直——

    從這裏能看到金城的西城門,城門旁高高的擂臺上空無一人,城門口的車馬隊倒是絡繹不絕。

    月白的衣袍拾級而上,到山頂之時,微微喘着氣,坐在黑衣人身旁,道:“沒事總站這麼高做什麼?”

    水鏡月低頭看了他一眼,“帶早點了嗎?”

    玉關情擡頭,一雙桃花眼似乎總氤氳着一層水汽,“阿月,你看到我就只能想到早點嗎?”

    水鏡月斜眼看他,“沒帶早點,你來做什麼?”

    玉關情嘆了口氣,從懷裏摸出了一個紙包遞給他。

    水鏡月打開看了看,似乎還挺滿意,坐在他身邊,自顧自的喫起來。

    玉關情支着下巴看她:“做哥哥的餓着肚子給你送早點,你好歹給我留一點啊。”

    水鏡月想了想,分了他一個羊肉包子。

    玉關情喫着包子,漫不經心道:“我剛剛來的時候,路過小竹樓,聽見你那個小徒弟罵你來着。”

    水鏡月瞄了他一眼,沒說話。

    玉關情看着山下那座掩映在竹林中的小樓,不怕死的繼續問道:“阿月,你關心人家,爲什麼還不讓人知道?”

    水鏡月偏頭看他,問道:“問你個問題。”

    玉關情轉頭,一本正經的看他,道:“有什麼問題儘管問,跟哥哥沒什麼好害羞的。”

    水鏡月微微皺眉,神色間似乎有些擔憂,道:“今日出城的人是不是太多了?浪子山莊有沒有收到什麼消息?”

    玉關情喪氣,“阿月,你能不能爭氣點?”

    水鏡月將沒喫完的包子塞給他,起身往下山走,“自己喫吧,我去問問秦艽。”

    玉關情看着她的背影,喊道:“阿月,你行事向來果決,什麼時候變得如此優柔寡斷?逃避可解決不了問題。”

    水鏡月止步,回頭看他,似乎在思索他那句話一般,開口卻問了個毫不相干的問題:“玉關情,你恨不恨那個人?”

    玉關情的臉色明顯變了變,擡眼看向遙遠的虛空,聲音沒了溫度,道:“恨。”

    水鏡月:“那,你有沒有想過報仇?”

    玉關情笑了,含着水汽的桃花眼讓那個笑容看起來無比淒涼,“我恨殺他的那個人,卻更恨這個世道。阿月,你說,我該找誰報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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