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道里有不少樹枝,看樣子是隨流沙一起掉下來的。衆人撿了柴火,生了一堆火,準備睡一覺,等風暴過了再趕路。
水鏡月叫過阿杰,問道:“冥陰送你的那隻蟲子呢?”
阿杰擡眼,警惕的看着她,“師父是說小沙?怎麼了?小沙很乖的。”
水鏡月擡手拍他,道:“急什麼?拿出來。”
阿杰從荷包裏拿出一個木盒子,抱在懷裏捂得緊緊的,擡眼看水鏡月,“師父,說好了,不許傷害它。”
水鏡月雙手抱胸,斜眼看他,略嫌棄,“放心,爲師絕對不碰它。它聽你的話不?”
阿杰點頭,“聽的。”
水鏡月點頭,“那就好。把它放出來,埋進沙子裏。”
阿杰有些不解,“爲什麼?”
水鏡月道:“沙蟲也算是沙漠之王。這隻沙蟲可是冥陰的寶貝,絕對是沙蟲之王,有它在,沙漠裏其他魑魅魍魎都不會靠近。”
阿杰撓着腦袋點頭,笑嘻嘻的看水鏡月,“師父,你其實挺喜歡小沙的麼。”
水鏡月擡手,作勢要打他,“趕緊的!埋好了就去睡覺!”
阿杰吐了吐舌頭,趕緊抱着沙蟲寶寶溜了。
遲震不會武,這些日子趕路實在累壞了,沒一會兒就睡着了。沒一會兒,阿杰也在他身旁睡着了。玉關情、長庚、水鏡月三人輪流守夜。
水鏡月靠在牆角,閉上眼睛眯了一會兒,腦子裏卻一直都靜不下來,睡不着了。
她起身,坐到玉關情身旁,道:“我睡不着,替你守一會兒,你先去睡吧。”
玉關情支着下巴,偏頭看她,“有心事?”
水鏡月拿着根樹枝撥弄柴火,漫不經心回道:“有心事的是你吧。”
玉關情將下巴擱在膝蓋上,看着搖晃的篝火,道:“你猜到了?”
水鏡月聳了聳肩,“我什麼都不知道。”
玉關情神色微黯,道:“我躲了十年,逃了十年,卻終究躲不過宿命,逃不出這世道。”
“玉關情。”水鏡月將手中的樹枝扔進火堆,長刀橫在膝蓋上,偏頭看他,“即便有一天,你站在我的對立面,我手中的刀,也絕不會指向你。”
玉關情笑了一下,“如果我殺了你重視的人呢?比如……”他微微頓了一下,偏頭看向不遠處的白衣,“長庚。”
水鏡月瞪了他一眼,“正經不過三句話。”
“惱羞成怒了?”玉關情笑着湊過來,在她耳邊低聲問道,“阿月,你喜歡長庚?”
水鏡月握着長刀,擡腳就踢了過去,“趕緊去睡你的。”
玉關情受了她一腳,也不生氣,打着呵欠起身,“阿月,你耳朵紅了哦。”
篝火併不很旺盛,只剛好不會熄滅而已。
水鏡月盤着腿,手中轉着那顆“月之城”,眼睛盯着眼前搖曳的火光,思緒卻是不知飄向了何方……
“很漂亮,是不是?”遲震不知什麼時候醒了,起身坐到了水鏡月對面。他見水鏡月似乎有些不解,伸手指了指她手中的那顆玉,“月之城。”
水鏡月
伸手將手中的玉遞了過去,問道:“要看看嗎?”
水鏡月問道:“你是不是覺得,你不是你父親的親生兒子?”
遲震沒有出聲,黯然的神色卻已經說明了一切。
其實也難怪他會這麼想。遲楊告訴他說,只有尉遲一族的後人才能看到藏在“月之城”中的那幅地圖。遲楊看到了,但遲震卻看不到。所以,遲楊是尉遲一族的後裔,而遲震卻不是嗎?
水鏡月添了兩根柴火,將火弄亮了些,道:“你覺得,你父親待你如何?”
遲震想了會兒,嘴角不自覺露出一絲微笑,“我娘在我很小的時候就過世了,是我爹一手把我帶大的。不管叔伯們怎麼勸,他都堅持不再娶。我十三歲開始,他便帶着我走南闖北,不管多危險的地方,他都帶我一起去。但若是真的遇到危險,他一定是擋在我身前的那個……”
他說着頓了頓,擦了擦眼淚,繼續道:“他從未說一句愛我,卻一直讓我覺得,自己是被愛着的……是我不孝……”
他擡眼看水鏡月,“月姑娘,我不知道我爹想要做什麼,但是,他是個好人,求你,一定要救他。”
水鏡月點了點頭,問道:“等這件事過後,你準備做什麼?”
遲震笑了笑,道:“其實,我一直有個夢想。我想娶個孝順溫婉的女子,生一雙兒女。我們一起孝敬我爹,讓他老人家好好休息,享受天倫之樂。我們可以養一羣牛羊,在草原上放牧,從天山之南走到天山以北。還有盧爺爺,把他接來……”
他說到這裏,突然禁了聲,有些不好意思的撓了撓腦袋。
水鏡月失笑,問道:“你喜歡雪姬?想要娶她?”
遲震的臉有些紅,道:“小時候,我爹外出做生意,託鄰里的叔伯阿姨照顧我。當時,雪姬也跟我一樣,一個人被寄放在鄰居家裏。或許是因爲相似的經歷,我跟她很親近……我很想保護她。”
水鏡月問道:“這事你跟你爹說過嗎?”
遲震的神色黯了黯,道:“說過。我爹也很喜歡雪姬,可是,我跟他提起這事的時候,他卻不同意。他說我年紀小,不懂什麼是愛情。”
他說着擡頭看水鏡月的眼睛,認真道:“想要照顧她一輩子,想要永遠保護她,想看着她笑……這樣子,算不算愛情?”
水鏡月擡頭看了看黑漆漆的洞頂,淡淡道:“算吧。”
她笑了一下,低頭看他,道:“遲震,你真的喜歡雪姬,想要娶她,是不是?”
遲震點頭,“是。”
水鏡月又問:“即便跟她在一起,會身陷險境,與所有人爲敵?”
遲震眨了眨眼,“雪姬出了什麼事嗎?”
水鏡月看着他的眼睛,“回答我,若是真有那麼一天,你會怎麼做?”
遲震想了想,淡淡笑了,“若是從前,或許我會害怕。但是,經歷了這一切之後,我想,我會跟她一起面對。”
水鏡月笑了,起身,伸了個懶腰,低頭看他,“記住你說的話。”
遲震道:“你還沒告訴我,雪姬到底怎麼了?”
水鏡月轉身,對他擺了擺手,“無事。我有些困了,你睡不着就幫忙守夜吧。”
她走了兩步,又回頭,道:“告訴你一件好事吧,你絕對是遲楊親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