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囚青絲 >第 36 章 長久時
    香兒見她如此,不禁自責自己多嘴,奈何嘴巴笨,不知如何勸慰她纔好,只得先去收拾小几上的殘片,免得傷着夏竹悅。

    夏竹悅立在那裏,不知在想着些什麼,在這寂寥的秋日裏,顯得分外孤清。

    香兒拾掇了殘局,取了見外裳與她披上,有些忐忑地望着她,“天兒涼了,姑娘仔細受寒。”

    見夏竹悅沒理她,又關切問道,“姑娘是不是乏了?我伺候您歇午覺罷?”

    還未待夏竹悅回答,房門被輕輕敲響了,“姑娘,世子爺送信回來了。”

    一聲輕喚使得夏竹悅恍然回過神來,望向房門。

    香兒趕緊上前去打開房門,接過門口小廝遞上來的信箋,轉身捧到夏竹悅跟前兒。

    夏竹悅伸手取過信箋,輕輕抽出裏邊的書信徐徐展開。

    泥金宣紙上的字跡鐵劃銀鉤,力透紙背,卻與字裏行間的柔情繾綣截然不同。

    她細細閱覽一番,原來是魏峙已然首戰告捷,因着思念她,想要將後續事宜交付給林霄代辦,自己則提前回來陪她。

    夏竹悅心下一驚,若是他提前回來,自己的計劃豈不雞飛蛋打。

    她很是猶豫,不知該如何取捨,但擡眸瞥見站在她身側的香兒,想起了她方纔提及的珉世子之禍,心下不禁生出一片苦澀來。

    是了,她早已問過他的,若自己是岐人,他並不會留她。

    若註定是悲慘結局的話,又何苦要開始呢。

    或許就此離去,纔是最好的選擇。

    如此既成全了自己,也保全了他,她還有什麼可猶豫的呢。

    如此想透徹了,夏竹悅回首向小廝喚道,“你且略等等,我有東西託你送去。”

    “是。”

    小廝恭謹應了,垂首候在門外。

    夏竹悅抽出自己的絲帕,用一隻錦盒裝了,交於小廝手裏,溫婉一笑,

    “你且替我告訴他,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讓他安心剿匪,萬望平安。”

    “是。”

    小廝恭謹雙手接了。

    “去罷。”

    “是。”

    小廝躬身施禮,收好了錦盒,轉身出了魏峙院兒裏,直往蘄州去了。

    日落西山,照不盡的山河連延。

    小廝到達魏峙營帳時,天色已暮,他恭謹將錦盒奉與魏峙手中,又把夏竹悅託他帶到的話兒原封不動地說了一遍。

    魏峙一邊任林霄替他包紮着臂上的傷口,一邊單手啓開了錦盒。

    林霄擡頭湊熱鬧似地瞧了一眼,不禁笑道:“這夏小姐真是神了,定是知道您受傷了,專程送帕子來與您包紮傷口呢吧?”

    魏峙輕笑出聲,執起帕子輕輕捻着,素白的絲帕上毫無點綴,只有淡淡清甜的香氣昭示着它的主人是誰。

    “可惜就一方小帕子也不夠用啊,我還是用紗布罷。”林霄打完趣兒,埋頭替他繼續裹傷口。

    “不寫情詞不寫詩,一方素帕寄心知。心知拿了顛倒看,橫也絲來豎也絲。”

    魏峙拇指眷戀地捻着帕子,低低地吟着。

    林霄有些不解地望着他。

    魏峙脣畔漾起一抹笑意,“絲通思,她這是想我呢。”

    說罷拉好衣襟,起身抓起佩劍就要出去。

    林霄忙拉住他,“主子,您如此晝夜不眠,又負了傷,且歇歇罷,前頭有人頂着呢。”

    “無妨。”

    魏峙不以爲意,將絲帕收進襟內,“她讓我徹底完事兒了再回去,那咱們得快些了結纔是。”

    說罷握緊劍柄,掀開帳子往外走去,林霄無法,只得嘆了一口氣,迅速跟了上去。

    然而此刻的夏竹悅,還在發愁如何避開香兒的監視。

    已然是月上中天了,在這輪明月落下之前,她須得解決掉香兒纔行。

    她坐在妝臺前任香兒爲她拆卸珠花兒。

    香兒伺候的極周到,生怕扯痛她似的,體貼地以指尖輕壓的她的髮根,徐徐將一應珠花輕柔卸下,又散了她的髮髻,執篦子細細篦着。

    她望着鏡中悉心照顧她的香兒,心中有一絲不落忍。

    卸罷釵環散了頭髮,香兒又伺候她洗漱更衣,爲她鋪好被褥。

    待躺到榻上,香兒替她掖好被角正欲放下帳子時,夏竹悅忽然說道:

    “這兩日不知怎的,心緒不寧的難以安睡,你且替我點個安息香的帳中香來罷。”

    香兒聞言抿脣一笑,“定是擔心咱們世子爺了,您放心罷,世子爺驍勇善戰,身邊又有林霄跟着,不會有事的。”

    說罷她轉身去箱籠中翻出一個精緻非常的鏤空小銀球兒來。

    那球兒極爲精巧,內裏設一小凹槽,無論球兒如何翻轉,凹槽始終水平朝着上方,即便是燃着薰香放在被褥裏也不會側翻失火。

    她打開球兒的鎖釦,挑了些許上好的安息香燃了,細細擱了進去,扣上鎖釦又檢查了幾遍確保萬無一失,這才捧到夏竹悅跟前兒,替她擱在了枕畔。

    “姑娘且安歇罷,有什麼吩咐只管喚我。”

    “嗯。”

    夏竹悅闔上眸,顯得睡意朦朧。

    香兒識相地替她放下帳子,熄了燈燭,自去小陪牀上歇了。

    甫一垂下帳子,夏竹悅便睜開了眼睛,側過身隔着帳子傾聽着外頭的動靜。

    幽暗寂靜中的時光彷彿很是難捱,她等了良久良久,才隱約聽見了香兒均勻的呼吸聲。

    香兒年紀小,瞌睡足,睡起來很是酣甜,夏竹悅微微掀開帳子,甚至能聽見她輕微地鼾聲。

    她鼓起勇氣,躡手躡腳地拎着小銀球兒的鏈子起身下了牀榻。

    她沒有穿鞋,赤腳踏在長絨地毯上,真真兒是毫無聲息。

    藉着些許透窗而來的月光,她摸索着來到桌前,抽出了白日裏特意去逛花園摘回來插瓶的夾竹桃花兒。

    她輕輕走到隔間兒門口,微微探了探頭,只見香兒正側臥在小陪牀上,抱着被子睡得正香呢。

    她猶豫了一瞬,終是狠了狠心用夾竹桃包裹住小銀球兒,擱在了她枕邊。

    香菸繚繞,那安息香瞬間就變了味兒,被球兒裏的些許溫度一烘,夾竹桃花朵兒便散發出濃郁的香味。

    夏竹悅掩鼻退開了些。

    果不其然,略等了片刻,香兒鼾聲大起,竟流起些許口水來,這下子,只怕是大羅金仙都喚不醒她了。

    夏竹悅打小便被孃親告誡過,夾竹桃的花香能使人昏睡,含有毒性,不僅不能用來插瓶放在室內觀賞,連接近都會有些許風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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