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今夜皇帝於重華宮家宴,已然是掌燈時分,重華宮上下燈火通明,人影憧憧。
進得重華宮門,便要往正殿裏去,還未走上幾步,迎面走來一個公公。
那公公見了魏峙,堆起笑臉兒幾步迎了上來,一甩拂塵略一躬身,
“正巧兒碰上了世子,皇上正命咱家去傳您呢,且隨咱家一同先往偏殿去罷。”
“嗯。”
魏峙側眸瞥向夏竹悅,“你先進去。”
說罷同那公公一道兒往偏殿去了。
引路的小太監將她又往前邊引了一段兒,擡手朝前一指,“那便是正殿,殿裏自有席位接引,咱先退了。”
“多謝。”
夏竹悅道了謝,往大道旁邊退了退,沿着花圃邊兒往正殿走去。
她本就難受,方纔一路上不過是強撐着罷了,如今沒了旁人,她不禁垂首捂住腹部站着略歇一歇。
額上和脖頸間泌出冷汗來,她怕冷汗見了夜風更要加重風寒,抽出帕子擦拭着。
遠遠地似乎又有人往正殿來了,她趕緊往邊上讓了讓,背過身去。
“小竹?”
忽地背後一聲略帶疑惑地輕喚,夏竹悅心下一顫,回首望去。
李牧白徵了一瞬,眸中浮出一抹驚痛,他蹙起眉頭,“怎的憔悴成這樣?”
夏竹悅未曾料到會遇見他,不禁退了兩步,頭暈目眩腳步虛浮險些崴了一下。
李牧白伸手搶住她,“小心些。”
他扶她站穩,有些擔憂,“你身體不適麼,怎的會在這裏?”
夏竹悅垂首,見他託着自己,趕緊抽出手臂,仍是退開了兩步。
“小竹?”
李牧白愕然地望着她,伸手要來捉她的手,“究竟是怎麼回事?你到底怎麼了?”
夏竹悅不敢同他接觸,魏峙尚在這裏,若是被他瞧見,又不知該生出多少禍事來。
將將退了一步,一隻手捉上了她的肩頭,將她往後一扯。
她的背脊撞上了一個堅實的胸膛,她駭然回首,只看見魏峙似笑非笑的脣角。
“你怎的總來糾纏...”
魏峙頓了頓,“我的丫鬟?”
李牧白放下伸出的手,漸握成拳,直視着魏峙,“她病了。”
“哦?是麼。”
魏峙攬過夏竹悅,垂眸看了看她的臉,不以爲意,“嗯,似乎是病了。”
他回首看向李牧白,脣畔勾起一絲笑意,“那又如何呢?即便病死了,也是我的丫鬟。”
說罷鬆開夏竹悅,隨口吩咐着:“走。”
夏竹悅無法,她不願再挑起更多的事端,也不願因自己給李牧白帶去任何不好的事情,只得垂首轉身,默默跟在魏峙身後,往正殿走去。
“小竹。”
李牧白喚着。
夏竹悅腳步滯了一瞬,魏峙側眸睨着她,伸手捉住她的手臂,暗扯着她將她帶向正殿。
她心下一片悽然。
她並非草木,也知曉李牧白對她有着些許情愫。
但是她一早便知道,自己與他並無可能,所以纔會一再推拒他的示好。
然而李牧白在她眼中,真算的上是頂好的良人了,若是魏峙不曾出現,或許她真的會試着漸漸去接納他。
可是如今覆水難收,眼下她能夠爲李牧白做的,似乎只有盡力不去連累他了。
帶着貼身侍從本不是件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的事情,但是魏峙帶着一位貼身侍女,倒真真兒是破天荒地頭一遭兒,不禁引得衆人紛紛側目。
但側目歸側目,也沒有人敢置喙什麼,只是私下竊竊私語討論着這個嬌俏丫鬟的來路,猜測着她究竟有着怎樣的本事能令他破例。
片刻李牧白也進了正殿,一襲月白長衫輕衣緩帶氣質出塵,翩然絕世佳公子的模樣,緩緩走至魏峙隔壁的席位落了坐。
“李大人,這是瑜世子的席位,您的在那邊。”
小太監賠着笑,小意躬身提醒着。
“讓他坐我的席位。”
李牧白望向夏竹悅,淡淡吩咐着。
“這...是。”
李牧白的席位要高於瑜世子,瑜世子多半不會介意,小太監只得躬身應了,退了下去。
魏峙輕哂,撇了夏竹一眼,“愣着做什麼,伺候啊。”
夏竹悅垂首,躬身執起酒壺,伸手替他斟滿。
忽地,魏峙扯落了她特意系在領上的紗巾。
紗巾滑落在他膝上,露出了她雪白的脖頸,夏竹悅愣了一瞬,慌亂地丟下酒壺去捂那些羞人的紅痕。
她擡眸看向魏峙,卻見他噙着笑意,直直望着李牧白那邊。
她順着他的視線望向李牧白,只見他面沉如水,正盯着自己。
羞憤瞬間升騰了上來,淚花兒忍不住地涌出了眼眶,她沒有顏面再暴露在李牧白的視線之下,起身要走。
魏峙一把扯過她的手臂將她摁在了自己身側,“跑什麼,待在這裏。”
夏竹悅屈辱地垂下頭,淚珠兒斷了線似的往下掉。
她終於明白了爲什麼魏峙會帶她進宮來。
不過是要藉着她羞辱李牧白罷了。
她恨自己無能,恨自己在李牧白麪前落到如此不堪的境地。
她恨魏峙。
她奮而掙出手臂,迅速往外走去,走得越來越急,直直出了正殿。
魏峙面色一凝,斂了笑意,起身往外追去。
李牧白忽然起身,擋在他身前,魏峙停了一瞬,側眸看向他。
二人對峙着,李牧白抵着他:“若她不想跟你,我不會放棄。”
“你休想。”
魏峙撞開他,快步往殿外追去。
殿內歌舞正酣,衆人推杯換盞,並未有人注意到這些細枝末節的小插曲。
魏峙越走越快,出了大殿卻並未看見夏竹悅的身影,心下生出一絲慌亂來。
他有些後悔這麼做,他明知她此番肯跟他回來,便是因着李牧白的緣故。
但他一想起這個緣故,便無法抑制地生出瘋狂的嫉妒來。
他嫉妒李牧白,嫉妒他在她心中有着一席之地。
嫉妒她會在意他的想法。
承認吧。
他嫉妒的發狂。
他恨不能立刻徹底斷了她對李牧白的念想。
但是他卻忘了,若是她斷了對李牧白的念想,她還會心甘情願的受他的鉗制麼?
他一想到此節,不禁生出些許慌亂來。
“悅兒......”
他低喃着,朝外跑去。
作者有話要說:我盡力了呀寶貝們,明天接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