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莫小姐常伴身側,想我做什麼。”
夏竹悅露出一抹苦笑,有些落寞似地,命人替林霄鬆了綁,
“我並不會爲難你,你也不必編那些瞎話兒來哄我。”
原來她並未發覺自己覬覦龍脈金窟的心思,林霄心下稍稍安定了些許,轉了轉被勒紅的手腕,又有些不是滋味。
他也不知主子爲何會忽地同那位莫小姐來往甚密,或許夏姑娘離開主子,便是因爲這個緣故罷。
如此想着,林霄也似有些理虧似的,一時間不知該說些什麼。
幾人都杵在前廳裏,都半晌沒說話兒,氣氛逐漸尷尬了起來,齊姜見夏竹悅對此人並無懲處之意,便也只默默退守在她身後,不再多言。
沉默良久,終是夏竹悅抿了抿脣,率先開口,她擡眸看向林霄,聲音輕柔卻堅定,
“林霄,我不管你爲什麼來,但往事可憶不可追,你且回罷。”
“夏姑娘......”
“回罷。”
似不願被他看見神情似地,夏竹悅轉過身去,只餘一抹纖弱背影,
“你只當沒見過我,也不必報給他知曉,免得徒添煩擾。”
“可是主子他......”
林霄有些着急,待要再說,卻被夏竹悅輕輕擡手阻了。
“送客。”
夏竹悅輕聲下令,不再停留,徑自離開了前廳。
“夏姑娘,您......”
“夏什麼姑娘。”
一拳不輕不重地砸在他肩頭,齊姜上前一步,擋住了他想要追逐夏竹悅的腳步。
齊姜噙着一絲笑意,閒閒地睨着他,
“走罷小郎君,甭望了,眼珠子望掉了咱們公主也瞧不上你那主子。”
“你!”
林霄氣結,卻又無可奈何,眼見着夏竹悅的身影遠去,也只能被齊姜推搡着,一路被推向城門。
已然是晚秋了,天際微微有些泛白,更深露重,齊姜纖長的羽睫上都凝了露珠兒,襯的眸子都霧濛濛的。
她捉着林霄的手臂,怕他驟然逃脫,面上卻雲淡風輕地隨口問着:
“哎,你那什麼主子,當真思念我們公主麼?”
“嗯。”
“那他爲什麼還要同別的女人在一起?”
齊姜有些不解。
“你懂什麼。”
林霄輕哂,英挺的眉尾微揚,“我們主子心懷天下,自然有他的道理。”
“噢,心懷天下......”
走到了城門口,齊姜鬆開手,忽地一腳將他踹了出去,輕啐了一口,
“那就讓他抱着天下過去罷,別來招惹我們公主!”
“還有你。”
齊姜笑睨着踉蹌了兩步堪堪穩住身形的林霄,“別讓我再看見你,見一次削一次。”
說罷衝他笑笑,“關門。”
厚重的城門應聲闔閉,將一臉無語的林霄隔絕在了錦城之外。
林霄叉腰哈了兩口氣兒,着實有些被氣着了,古人誠不欺我,果然唯女子和小人難養也。
這娘們兒,也太氣人了。
然而眼下他並沒有閒工夫在這兒置悶氣,如今陰差陽錯地竟讓他在此碰上了夏竹悅,他需得立刻回魏國稟報給主子纔是。
林霄擡頭望着錦城高大的城門,舔了舔脣,轉身回了自己在關外的據點。
回到據點之後馬不停蹄地收拾了行裝,交代了手頭的事宜,騎上一匹快馬,飛奔回魏國。
饒是林霄那般星夜兼程,也耗費了三五日纔回到江漢,他一路飛馳到南平王府,甚至連衣服都未曾換過,直接棄馬進府去求見魏峙。
上來迎接的小廝見他如此情狀,只當是有緊急軍情,皆不敢怠慢,連忙爲他推開府門,引着他直往魏峙院兒裏去了。
魏峙自京城回來之後便忙碌極了,成日裏密會心腹重臣,星羅棋佈地安置各項計劃。
在他着了魔似的奮發之下,先南平王的畢生所願,已然是蓄勢待發,只差臨門一腳了。
秋末的院兒裏蕭瑟的很,枝頭原本繁茂的翠葉已然凋零盡了,往日奼紫嫣紅的花朵兒,也都零落成泥,沒入了紅塵。
院兒裏連個丫鬟都沒有,唯餘兩個小廝泥胎木偶一般立在門口兩側,死氣沉沉地,更顯蕭索。
林霄跨進院兒裏的時候,恰逢莫嵐和魏峙從主屋裏出來,她盈盈一拜,聲音婉轉,
“王爺請留步,不必相送。”
“嗯。”
魏峙淡淡地應了一聲,停在了廊下,神情清冷的很。
林霄亦停下腳步,拱手輕施了一禮。
待莫嵐出了院子,林霄才走近魏峙身側,恭謹躬身,
“主子。”
“嗯。”
魏峙應了,仍立在廊下。
林霄看見他消瘦了許多,原本挺括的蟒袍都松泛了些許,許是勞累的緣故,雙頰和眼窩深陷了不少,似乎心情也不甚好,就那樣枯立着,有些茫然地望着遠處頹敗的花圃。
心下有些酸澀似地,原本想要立刻告訴他的那些話也變得難以啓齒了起來。
原本想要直接告訴他夏姑娘的行蹤,但方纔撞見莫小姐,他也一時間不知該不該再提及夏姑娘。
\‘你只當沒見過我,也不必報給他知曉,免得徒添煩擾。\‘
夏竹悅的話縈繞在他耳邊,他心裏知道以目前的狀況,這兩人,多半是沒有結果的。
該不該再給主子希望呢?
正當林霄由於不決的時候,倒是魏峙先開口問他,
“去了這麼久,打探到什麼了?”
“我......”
無論有沒有結果,都應當由主子自己去決定要怎麼做,哪怕不能成,也好過因他知情不報而留下遺憾。
林霄抿了抿脣,一狠心,“打探到夏姑娘的行蹤了。”
魏峙身形微微一晃,面上卻沒什麼波瀾,聲線也無甚改變,只是緩緩地,
“誰?”
“就是那個夏如知的女兒,夏竹悅小姐。”
“哦,還打探到別的什麼了麼?”
魏峙仍望着遠處的花圃,波瀾不驚似地。
“......”
林霄有些詫異他的無動於衷,復又補充道:“她是岐人。”
魏峙沒有說話。
“還是岐國公主。”
魏峙終於回過頭來,望向林霄,林霄見他有反應了,急急想要將自己遇見夏竹悅的經過和盤托出,可魏峙卻只是略顯不耐地望着他,眸中涼薄至極,
“關我什麼事?”
“......”
林霄的話噎在了喉嚨裏。
正僵持着,忽地一個小廝引着一人急急穿過院門小跑了進來。
那人徑直跑到魏峙身前跪伏在地,
“啓稟王爺,探子來報,關外諸國動亂了。”
“爲何動亂?”
魏峙似乎更關心這件事兒,隨口問着。
“回王爺的話,原本關外諸國都在給那剛復國的岐國公主獻禮示好,企圖牟利,不想卻被那岐國耍弄的團團轉,互相猜忌打壓了起來,如今諸國國君幡然醒悟組成了聯軍,欲要聯合起來剿滅岐國。”
“所以呢。”
“諸國國君欲派使者前來向魏國借兵,一同在五日之後圍剿岐國。”
“知道了。”
魏峙一揮手,“退下罷。”
“是。”
小廝同那人一齊退了出去。
“主子,那岐國公主,就是夏姑娘啊。”
林霄有些焦急地望向魏峙。
魏峙仍淡淡地,隨手拂去袖上浮塵,轉身往屋裏走去。
“主子!”
林霄急了,顧不得規矩了,上前拉住他的衣袖,“您不要夏姑娘了麼?”
魏峙皺起眉頭,漆黑眸子黯了黯,忽地揮手拂開了林霄,回首吼道:
“你憑什麼認爲我會要一個生過孩子的女人?!”
“......”
被拂撞在廊柱上的林霄驚駭地望着魏峙,一臉的不可置信。
秋風拂過,撩動魏峙玄色的衣襬,他垂下頭,深吸了一口氣,走進屋裏狠狠摔上了門扇。
林霄在門外,仍是久久回不過神來,他萬沒料到事情會演變到如今這副模樣。
他有些擔心魏峙,卻又不敢進屋去打擾他,只得守在廊下,以備他隨時召喚。
然而直到他在寒夜裏枯坐了整整一夜,魏峙也沒有再出現過。
天際泛白,月亮隱落,林霄終是忍將不住,起身欲去敲響房門。
他輕輕走到門扇前,擡手欲敲,門扇卻在他將將要敲下的一瞬間豁然洞開。
魏峙的臉出現在眼前,似乎也一夜沒闔眸似的,他的眼窩凹陷的更深了些。
林霄細看之下卻更爲驚異,魏峙已然穿戴了一身戎裝,佩上了配劍。
魏峙看了一眼林霄,擡腿跨出房門,
“出關。”
作者有話要說:久等了,剛寫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