瑩白雪花兒落在莫嵐的盔上,一張小臉兒凍的紅撲撲的,甜甜笑睨着夏竹悅,笑意卻並未深達眼底。
夏竹悅直視着她,“我若不呢?”
“不?”
莫嵐笑意更甚,
“那...恐怕我父親不會讓你活着走出這裏,而魏峙,說不定也很難回魏國繼承皇位了。”
“爲什麼。”
“因爲...”
莫嵐頓了頓,
“畢竟也不止他一個人姓魏,若說名正言順,尚有十幾個皇子世子呢,眼下這光景,扶誰上位不是扶呢,我的後位仍是穩的。”
夏竹悅咬緊了脣瓣兒,垂下頭去。
莫嵐哂笑,
“答應啦?”
夏竹悅沒做聲。
“不說話我只當你是答應了,識相的你便直接走罷,晚些會有人去找你。”
莫嵐拍拍手,衝她一笑,轉身往一個將軍模樣的長者身邊走去,低低耳語了幾句,那長者露出滿意的笑容,翻身上馬,振臂一揮帶領軍.隊往主戰場奔去。
待衆人都走遠了,莫嵐才催動馬匹來到夏竹悅身前,
“你先回吧,晚些再同你解釋。”
說罷一夾馬肚,去追趕大軍。
片刻之後,齊姜等人策馬而來,見了頹然立在李牧白身邊的夏竹悅,皆懊悔不已。
齊姜的心腹率先跳下馬撲跪在地,連連磕頭,
“屬下大意令公主涉險,罪該萬死請公主降罪!”
齊姜急急過來拉過夏竹悅周身查看,見她並無傷處才略略鬆了一口氣,回首怒斥,
“若公主受損,你萬死難辭其咎,自去領罰!”
“是!”
心腹自知理虧,不敢辯駁,匆匆轉身去了。
齊姜見夏竹悅神色茫然,以爲她受驚過度,忙安慰她,
“公主且放心,林霄主子的援兵來了,已經收了魏軍,正在整編呢,還說會援助咱們復國,實在是太好了。”
夏竹悅回首望向她,“魏峙呢?”
“正和來馳援的莫將軍一同收編軍力呢,您要不要去找他,我送您過去。”
“不了。”
夏竹悅垂眸,轉過身去,“我們回去。”
“回去?”
齊姜有些意外,“現在麼?”
“嗯。”
她回望了一眼地上的李牧白,“把他也帶回去,好生安葬。”
“......”
齊姜雖不知她爲何忽地要回去,但仍依言去執行了。
她俯下身去,觀察了一下倒在地上的李牧白,忽地眉頭微蹙,伸手搭上了他的脈門。
“公主。”
齊姜回首,“他尚有微弱脈息。”
“還活着?”
夏竹悅驚詫萬分,急急俯下身來,有些不敢置信,“可他分明沒有氣息了啊。”
“許是傷了臟器,氣息太過薄弱難以察覺。”
齊姜看向夏竹悅,有些爲難,
“要救麼?”
“救!”
夏竹悅伸手拂去李牧白身上的積雪,“快備馬,帶他回去。”
立刻有侍從近上前來,托起李牧白小心架在馬匹上。
夏竹悅走向齊姜,齊姜扶她上馬,與她共乘一匹。
臨行前齊姜回頭望了一眼主戰場的方向,“真的不去道個別嗎?”
“不了。”
夏竹悅目視前方,“走罷。”
齊姜輕輕嘆息了一聲,一夾馬肚,率軍撤回了綠洲。
回到綠洲,夏竹悅傳來了岐國最好的大夫爲李牧白療傷。
推開門扇,濃重的藥味撲面而來,幾個大夫躬身施禮,恭謹喚着:
“參見公主。”
“他怎麼樣?”
夏竹悅走到榻前,只見李牧白周身的箭矢都已拔除,躺在那裏,渾身泛着病態的冷白,一片死寂之感。
她心抿了抿脣,回首望向大夫,“還有救麼?”
“萬分兇險。”
大夫小意答着:“辛虧當時沒有拔掉他身上的箭矢,箭柄雖穿透臟器,但也堵着傷口,沒有血液盡失,否則,即便是大羅金仙,也迴天無力了。”
夏竹悅點點頭,
“好生醫着。”
“是。”
大夫應了,恭謹送夏竹悅和齊姜離開房間。
回去的路上齊姜有些不解,忍了半晌終是詢問道:“公主救他做什麼,他那樣待你,他還......”
“他是替我擋箭才傷成這樣的。”
夏竹悅忽地打斷了她。
“......”
“我不想欠他的,不想欠他一條命,也不想永遠記得他。”
夏竹悅仰起頭,不讓淚水涌出眼眶,“待他性命無虞,就把他送走。”
“是。”
齊姜應了,不再作聲,靜靜地陪在她身側。
夏竹悅深吸了一口氣,整理了情緒,繼續往外走去。
忽地,一個侍衛匆匆近上前來,恭謹拱手,
“啓稟公主,有人求見。”
“什麼人。”
“是位姓莫的姑娘。”
“帶去前廳罷。”
“是。”
夏竹悅拍拍面頰,打起精神來,朝前廳走去。
雪後的夜晚孤清的很,寒意刺骨,夏竹悅的心下也冷的很,酸澀生疼。
她沒想到莫嵐會親自過來,也不知道該同她說些什麼。
走過剛輕掃了積雪的長廊,甫一進前廳,融融暖意便涌了過來。
莫嵐穿着一襲家常的寶藍長裙,正伸着雙手攏在火盆上烤火,見她來了,衝她笑笑,
“夏姑娘,你這裏還挺不錯的。”
“見笑了。”
夏竹悅任齊姜卸了披風,走到莫嵐身側,
“你來做什麼?”
莫嵐輕笑,圓圓的大眼睛水盈盈地望着她,
“夏姑娘怎的這麼健忘,不是說了稍後會來同你商議復國的事麼。”
“不是說派人來麼,哪裏需要親自勞動你。”
她回首一揚臉,
“給莫小姐看茶。”
“罷了,我不喝了。”
莫嵐笑笑,拍了拍手,轉身拾起搭在椅背上的白狐裘,
“我把人送到就行了,我還有事,你們慢慢聊罷。”
說着披上狐裘,就要往外走去,夏竹悅急急喚她,
“你究竟要做什麼?”
莫嵐回首望着她,神色坦然,“我父親原要殺你,爲我清除障礙,我白天演那一出也是爲了保全你和魏峙,若有得罪,且多包涵些罷。”
說罷推開門扇,搖曳生姿地走入了皚皚白雪裏。
“你爲什麼要那麼做?”
夏竹悅急急問着。
莫嵐停下腳步,沒有回頭,似帶着笑意,
“你以爲誰都稀罕後位麼?我有更稀罕的東西。”
“......”
夏竹悅遠遠望着她遠去的背影,忽地有些動容。
“悅兒。”
一聲輕喚,有人從身後輕輕擁住了她。